楊瀾: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印記,當一個人穿越時空,試圖再現(xiàn) 他心中英雄的時候,你是會驚詫于他的惟妙惟肖,還是會感 慨于他的義無反顧呢。隨著一部電視劇的熱播。一位一直非 常低調(diào)的人物浮出的水面,他就是電視劇《暗算》的導演兼主 演柳云龍。
楊瀾:我怎么覺得你這名字也特別具有戲劇化,我老覺得像演的一個 角色的名字?
柳云龍:好多人說我的名字像武俠小說里的俠客,柳云龍,又是云又是 龍,又是風又是柳的。有點武俠味道。
楊瀾:誰給你起這名字?
柳云龍:我奶奶給我取的。
楊瀾:這名字取的挺有氣勢。
柳云龍:我爸爸跟我說,說這名字是我奶奶做了一個夢。所以得意于有 了這樣一個名字。
楊瀾:這聽著太有宿命感了。
柳云龍:真的,真是說我奶奶做的一個夢,具體這個夢的內(nèi)容,我父親還 跟我說過。那也是小的時候說的,現(xiàn)在也都忘記了,只是記得這 個名字得意于我奶奶的一個夢。
楊瀾:但是那個夢里沒有說什么時候才能拍出《暗算》來?
柳云龍:我估計我奶奶沒有那么大的本事。
楊瀾:咱們倆是同齡人,而且居然還是一個星座的。你會相信命運上 比如說出生的這種時日對性格上的暗示或者影響嗎?你相信這 些事嗎?
柳云龍:信也有,不信也有,當一件事情你做的過程當中,可能就沒有。 當這件事情做完了之后,尤其是做好了,就會有諸多的人不斷 地在你耳邊說,你看你多有運氣呀,做了這么一件事情。當時因 為怎么樣怎么樣,所以你才有今天的成功。這會兒呢,因為無數(shù) 次有人在你耳邊說,說多了變得你也會偶爾會覺得是啊,我是 很有運氣,但突然你在回顧這個過程的時候,你會把自己這個 想法徹底的推翻,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
楊瀾:那你覺得是怎么回事呢?
柳云龍:我覺得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堅持就會有好的結果。
楊瀾:這部戲在全國各個臺播了很多遍以后,仍然是收視率非常高。 然后我也問了很多觀眾,我說到底你們都喜歡這部戲什么。當 然劇情節(jié)奏這些大家都很認同,當然可能對你個人大家認同率 更高一些,就覺得在你身上有一種不同于其他演員的一種氣 質(zhì),這種氣質(zhì)就是他們形容叫很干凈。但是又很有激情,同時他 又很內(nèi)斂,這種氣質(zhì)我不知道只是屬于你的角色,還是在你的 身上也是存在?
柳云龍:一定會在我身上有這種東西,否則大家也不會在角色當中看到 這種東西,因為每一個角色都能看到我的影子,我的肢體我的 語言,我的說話的節(jié)奏以及眼神,是每一個角色當中都有的,但 是不代表角色就是我。
楊瀾:我看完這部戲之后,有一種感覺,就覺得你的眼神和氣質(zhì)不是 我們在21 世紀,在中國經(jīng)??吹降哪欠N氣質(zhì),甚至有種感覺好 像你在五六十年代被冰凍了以后,到這個時候來解凍的。能夠 還原出那個時代的某種氣質(zhì),你是特別認同那個時代的這種氣 質(zhì)嗎?
柳云龍:可以這么說吧,我可能還活在那樣一個時代里,就是思想上。比 如說我舉個簡單的例子,那會兒稱作現(xiàn)在的娛樂圈叫文藝圈。
楊瀾:那時候都不叫圈?
柳云龍:叫文藝界。而現(xiàn)在變成了娛樂圈,那我的理解就是文藝圈就是 一幫或者是一群,文藝界吧,一群有著手藝,有著技能的,而且 具備著一定文化素質(zhì)的人從事的一個圈子。而現(xiàn)在的娛樂圈 呢,是娛字,女字邊一個口,下面一個天,就感覺有些許陰柔,有 些許是非,滿天飛的這么一個圈子,可能我還鐘情于過去那個 文藝界的一個領域,因為成長的環(huán)境,以及世界觀形成的年齡 正是那樣一個年代,所以我們這一代人呢其實常常會很痛苦。
楊瀾:為什么?
柳云龍:介于過去和現(xiàn)在之間。而現(xiàn)在呢正是我們精力最旺盛,閱歷豐 富、思想方面最成熟的時期,更是展現(xiàn)自己的時候,但是恰恰有 著過去成長的烙印,要接受現(xiàn)在這些可能自己不愿接受的這些 觀念概念形式,所以會有些失落和痛苦。
楊瀾:在你的成長環(huán)境當中,對你這樣一種精神特質(zhì),發(fā)生過最大影 響的人和事是什么呢?
柳云龍:我覺得給我最大的影響是我的父親。他是一個國營企業(yè)的這么 一個中層干部,他對工作的那種嚴肅,嚴謹認真和他對待他自 己工作伙伴的那種真摯態(tài)度,還有就是他對榮譽的那種珍惜, 對榮譽的那種尊重,都是特別影響我的。
楊瀾:說他得過很多的標兵勞模證書是吧?
特別影響我,因為那會兒家里他的那個房間有一個老式的寫字 桌。這個寫字桌里面的所有抽屜,只有一個中間的抽屜是上著 鎖的,那會兒小,就老是對一些大人不讓看的東西產(chǎn)生特別好 奇的心態(tài)。我就常常想他這抽屜里放的是什么東西。怎么才能 打開他這個抽屜。完了我就想了一個辦法,從旁邊的這個抽屜 把這個抽屜拉開,拿出來放到桌上,從這個洞里掏進去。
楊瀾:你具有做特工的天賦。
柳云龍:完了有一天家里沒人,我就把這抽屜拉開放到桌面上,從側面 掏進去,拿出一本來看,就是紅本子,就是絲絨面的,頂上寫著 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濟南市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柳克勝同志,什么什么。完 了再掏,再掏,又拿出一個本,是那種塑料皮的紅色的大概都是 紅色的,掏來掏去掏了大概有20 多本,再往里掏還有,那會兒 很失落,無非就放這些東西。怎么會放這個?完了往里放的這個 過程當中,我就在想一個問題。我說我上學怎么從來也沒得過 獎狀啊。
楊瀾:你那個時候幾年級呀?
柳云龍:那會兒大概是快小學畢業(yè)了。
楊瀾:你沒得過什么小標兵什么的?
柳云龍:什么都沒有得過。我上學的時候是一個暴力兒童。
楊瀾:你老打架?
柳云龍:對,一幫孩子跟另外一幫打架。完了很晚才入少先隊,恨不得 小學要畢業(yè)最后一批了,人家老師可能看著不好意思了。放那 些證書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說我能像我爸爸似的該多好啊,一 個獎狀一個獎狀的往家拿。就這樣一件事情實際上對我影響 特別大。
楊瀾:你爸爸是很外向的人還是也是很內(nèi)斂的人?
柳云龍:我父親可能應該是,就他的工作性質(zhì)來講,要求他必須外向。
楊瀾: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柳云龍:他是做供應工作,供應和采購工作。因為計劃經(jīng)濟,跟很多掌管 原材料的企業(yè)要有一些接觸交流,他要特別有智慧,才能比別 的企業(yè)多拿到他們拿不到的原材料,這是計劃經(jīng)濟的特點。要 求他要特別有智慧,而且特別能說,而且在有智慧能說的前提 下得特別真誠,得表現(xiàn)出特別真誠。
楊瀾:表現(xiàn)出你可說的是?
柳云龍:其實現(xiàn)在看來,因為我父親已經(jīng)退休了嘛,我身上有一部分是 我父親的特質(zhì)。就是當遇到能使你有很多語言交流的朋友的時 候,話會特別多。話不投機半句多,就屬于這樣的人。我父親可 能習慣了,他必須要去跟人聊天,去交流去溝通。
楊瀾:所以這種性格在娛樂圈你覺得不太適合?
柳云龍:不太適合,常常會被別人錯誤的認為這個人很傲氣,這個人太 傲氣了,但實際上心里面沒有想太多的要傲氣要怎么樣。
楊瀾:你一直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嗎,比如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做的很 完美?
柳云龍:我是一個特別理想化的人,特別累特別累。就像拍《暗算》的時 候,其實可能對于其他的導演來講,這個做舊就差不多了,墻上 的年代感就差不多了,而我可能覺得還是不夠,工作人員再去 做呢,我覺得怎么做都達不到我想要的那個圖案,我甚至要求 到這個地方要有一道黑的東西就好了。我會自己拿著做舊的小 噴壺去噴,很累很累。但是其實一部作品成功是決定于細節(jié),細 節(jié)越多越好,越多越好的閃光的細節(jié),你成功的可能性就會越 大。
楊瀾:在你還原年代感的各種輔助手段中,你覺得最滿意的,或者最 麻煩的,遇到困難最多的是什么?
柳云龍:遇到困難最多的就應該是場景對于我的限制很大,就是有很多 的創(chuàng)作想法完不成。你比如說《暗算》里面要求的是一個701 的 一個大院子。劇本當中這個大院子要有醫(yī)院,要有宿舍,要有食 堂,也就說工作環(huán)境生活環(huán)境,一應俱全,甚至郵局幼兒園全部 都有,但是現(xiàn)在每一個城市實際上它的這種現(xiàn)代的進程都速度 非???,加之我們對城市在這個建設的過程當中,對我們一些 傳統(tǒng)的建筑保護又不是特別好。所以你很難找到一個達到你滿 意的這么一個大的院子來展現(xiàn)你所要表達的思想情感。所以常 常是在一個城市當中拼景,一個景可以拼十個地方,很簡單的 就是看風階段,像鐵案長的那個701 的總部,是在軍博拍的,他 的辦公室是在東四拍的,701 的某些辦公室是在通縣拍的,701 的某些樹林子是在順義拍的。它會把你拉向各個方面,才能組 成這么一個完整的東西,很累。
楊瀾:但你不僅是個導演,也是出品人嗎,也是投資方嗎?
柳云龍:還要控制成本。還有一個周期,在現(xiàn)有的周期下完成你的想法, 的確是一個自己給自己下了個套。既是標準的制訂者又是標準 的執(zhí)行者,既是裁判又是運動員,既是導演又是演員。常常自己 跟自己打架,自己跟自己斗。每天這個過程,心力憔悴的。我理 解拍攝它應該是水漲船高不是水落石出,但是往往受各種各樣 的因素的限制,讓你一點一點的在減分。
楊瀾:你至今想起來覺得很懊惱的或者是覺得特別不得已而做出的 決定是什么?
柳云龍:有幾次這種懊惱現(xiàn)在看來都成了上帝眷顧我的幾件事情吧。比 如說我最初先拍的捕風階段,最初定的拍攝場景是從哈爾濱 拍,哈爾濱的老建筑比較符合要求,但是大家不太同意我這個 想法,說哈爾濱那里太冷了,不太有利于創(chuàng)作,演員表演起來可 能受很大影響,也的確天氣一冷演員表演起來不是那么自如, 我就想如果這樣的話,咱們就上海拍吧。上??隙ê軠嘏?,既有 冬天的那種感覺,又不是如此的像哈爾濱那么寒冷,完了就去 了上海,哪曾想遇上了上海13 年未遇的寒流,在上海拍沒多 久,突然上海飄下了這么大的鵝毛的雪片,難道說真應了我們 這個劇名叫《暗算》嗎。這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前邊已經(jīng) 拍的很多戲,一旦下了雪全部都作廢了,完了他們就問我說導 演怎么弄,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如果不拍前面的戲全作廢了。
楊瀾:如果要拍了前面的戲就作廢了?
柳云龍:如果繼續(xù)拍下去,前面就不接戲了。比如說拍你家,前面已經(jīng)拍 了,后面也拍了,都沒下雪,突然這會兒下雪了你說怎么弄。我 就跟他們講我說沒有關系,繼續(xù)拍下去,其實到哈爾濱拍我就 特別想拍雪,拍冷。拍人嘴里哈出來那種哈氣,拍一種殘酷的感 覺,從畫面上已經(jīng)很冰冷了,加之這樣的故事情節(jié)會很有意思, 我說沒想到能拍到雪在上海。其實我也是咬著牙在講這個話, 說不接戲的問題怎么辦。完了我突然想起一招來,我就跟編劇 講,我說你加句臺詞,就讓王奎榮老師說了一句臺詞,去接他 嘛,接他一出火車站他說,呀,說這上海的天氣怎么也像六月的 天,說下就下了。加上這句臺詞,下面我什么戲都可以接上。而 且畫面的那種質(zhì)感又出來了,因為畫面有雪肯定氣氛是非常足 的。還有一個去四川拍。因為《暗算》橫跨了全國五大場景。去 四川拍,四川12 年未遇的大雪,有一場戲就是阿炳在疊那個紙 鶴,飄著雪,一下雪呢,實際上特別符合我最初的想法,他這個 聽風段落的時空會拉的非常長,會有一些變化,會好看??偠?之遇到的幾件事情,讓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是增光添彩的事情,而 不是說讓我覺得很懊惱,當時那一刻很懊惱,真的是的的確確 很懊惱。
楊瀾:可能應了你這個名字,云龍嘛,云里的龍主要是管刮風下雨的事。
柳云龍:但愿天上有龍在保佑著我吧。
楊瀾:我覺得這個片子看完了以后,特別是在演員的選擇上,還有演 員的表演上,給我留下印象特別深,每一個配角戲份都很足,而 且每一個演員表演的都很到位,就在這種演員的選擇上和來調(diào) 動他們的情緒方面,你自己是演員出身,你有什么獨家絕技嗎?
柳云龍:我當初選演員有一個想法,就是有一個理念給副導演,我說我 第一點,不要長的特別現(xiàn)代的。第二點呢,不要雙眼皮大眼睛 的。不要長的特別好看。第三點呢不要胖。要一定有骨感,要瘦。 因為那樣幾個年代,我們的生活水準,物質(zhì)各個方面不是那么 富裕。可能人們臉上帶出的有些許蒼白感。有些貧血,臉成菜紫 色,還有一點呢就是從造型上來講,從演員的造型上,我充分去 還原那個年代,讓大家看到原汁原味的年代去,而不是偽時代 的東西,說頭發(fā)是現(xiàn)在的,穿著那個年代的衣服,這個不是我的 想法。另外一方面呢,就是對于演員的表演這一塊我是充分的 給予一種空間讓他們?nèi)グl(fā)揮。讓他們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演。那 么不對的地方呢,我可以從側面告訴他們,但是絕不是限制他 們的表演。因為每一個人,尤其是自己演這個角色,跟我的理解 肯定有一定的偏差。我要總的宏觀的來把握整部片子,所以對 于演這樣一個角色的演員,我肯定沒有他付出的更多,所以我 可能更多的是給予他的空間,他先展現(xiàn)出他的理解,完了之后 哪一些不是我想要的,我會在后期剪接中剪掉。
楊瀾:他們的哪種表現(xiàn)會超乎你的預料?
柳云龍:我覺得他們最讓我感動的就是敢于把自己的現(xiàn)代的這種形象, 徹底打破,徹底打碎。因為當演員尤其是一些成功的演員,他已 經(jīng)形成了自己一定的表演定式的時候,他不敢或者說不習慣去 打碎它重組。
楊瀾:比如說誰呢?
柳云龍:其實有很多了。比如說王奎榮老師,我們都知道他是非常優(yōu)秀 的老戲骨了,他所塑造的很多角色給我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但是他已經(jīng)有些許東西成為了他一定的定式了,我就希望他 塑造戴主任有一種儒雅感,不是像我們傳統(tǒng)的主旋律中國民 黨人所塑造的很猙獰啊,很陰險啊。陰險不在于外而在于內(nèi), 外在的東西我更希望他能體現(xiàn)出一種慈祥,一種儒雅,一種謙 謙君子的感覺。所以后來我給了他一副眼鏡,把他已經(jīng)成為定 式的眼神再往后放一放。當時也是我說可能會把你的頭發(fā)剃 得很短,"好啊,沒有問題啊,我希望改變我自己啊",答應得非 常好。
楊瀾:其實現(xiàn)在的演員也有這種生存的壓力,而且現(xiàn)在電視劇制作也 比較繁榮,所以大家一部戲一部戲也接的很緊。你覺得大家在 投入這部戲的時候,你對他們在這種情感和精神的投入上,有 沒有什么要求?是大家來掙一筆錢就走了,還是你的一種對他 的期待,會形成對每一個演員的壓力?
柳云龍:這個不是我要求他們,《暗算》里面有些演員是跟我合作過的, 我找他們來演,談到錢的問題,制片主任跟他們談,演員們講不 要談錢,談錢我就不來了,我來就是沖著柳云龍來,就是沖著 《暗算》這個劇來,這個劇本讓我看了很感動,包括它的臺詞它 的情節(jié),人物,說我這個角色雖然戲不多,我能參與是我的一份 光榮。
楊瀾:是吧。你聽到這話時候心里什么反應?
柳云龍:我當然很感動,這實際上就是演那個《看風》里面的,有一個技 術員戴一副眼鏡。那個演員叫田小杰,就是出自于他的嘴說的 話,我說你放心小杰,我一定會給你一份榮譽。
楊瀾:那錢也得給?。?/p>
柳云龍:一定會給你一份榮譽,其實對于我來講,榮譽比錢重要得多得 多。如果說導演講我可以給你一份榮譽,你能不能降一降片酬, 我可以告訴他我不拿片酬都行,因為我覺得從事這個職業(yè),跟 榮譽有關系,利益可以退而求其次。
楊瀾:但是你這樣跟每一個演員說的時候,就不行了吧。你柳云龍可 能這么想,一兩個演員可能這么想,大多數(shù)的人還是……
柳云龍:不可能讓每一個演員都這么想,因為很多演員是以此為生,可 能他會等這筆錢去買房或者去改變自己的生活,你只能是用你 自己的做事的這種態(tài)度,去給予他們一份榮譽。
楊瀾:你覺得《暗算》對于你來說,當初要做這件事,是為了給自己的 文化公司找一個商業(yè)回報比較好的項目呢,還是說自己也是為 了一種榮譽?
柳云龍:是為榮譽,絕不是為了一個項目,或者是說看到了它有這個市 場前景,誰都不是先知。其實《暗算》做這樣一個項目,它的風險 性很大。
楊瀾:有什么風險,懸疑劇肯定收視率很好?
柳云龍:它其實描寫的是隱蔽戰(zhàn)線上發(fā)生的所有的事情,那么隱蔽戰(zhàn)線 在我們熒屏上很少見,它有一定的禁區(qū)和敏感度,稍不留神就 會出問題,加之這個《暗算》當中像黃意像阿炳這樣的人物,固 然他非主流,他們身上是有著缺點和缺陷的。而錢志江和安在 天這樣的人物他們身上近乎于完美,有些觀眾看到了以后甚至 覺得有些高大全,還有就是《暗算》的這種結構形式,這種三段 式的結構其實最初電視臺的很多選片人看到這個結構是不接 受的,說這樣一個結構這樣一個內(nèi)容太陽春白雪了。尤其是這 個結構??赡苡^眾不會接受,大家更愿意看連續(xù)劇。甚至上海的 業(yè)內(nèi)人士看到《暗算》的時候覺得太風格化了,差一點就拒之門 外。但是特別奇怪,恰恰是《暗算》播出后的一年,也就是昨天 吧,我在上海拿了一個叫風格開拓貢獻獎,而且還有一筆不菲 的獎金。
楊瀾:多少錢呢?
柳云龍:大概十萬塊錢吧。也就說《暗算》在拍攝之初,我其實是第一個 吃螃蟹的人。
楊瀾:當初讓你非要吃螃蟹不可的原因是?
柳云龍:我喜歡這個劇本,我被這個劇本所感動。而這個螃蟹現(xiàn)在看來 吃的還行,還挺成功的,以至于大家現(xiàn)在都跟著吃,也不怕吃壞 了肚子,甚至變成了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了。所以并不是說 它能給我自己的公司帶來多大的經(jīng)濟利益,它有多廣闊的市場 前景,都不是,誰都不是先知,我柳云龍一定不是先知。我一定 是首先被感動,首先感動得我夜不能寐。
楊瀾:什么東西感動呢?是安在天和錢志江感動你,還是這個里邊出 現(xiàn)了很多在過去的類似的題材中沒有出現(xiàn)過的人物感動你了?
柳云龍:兩者都有。像安在天和錢志江就是沒有出現(xiàn)過的人物,他用了 另一種方式塑造我們的主流人物,也就是說所謂我們的共產(chǎn)黨 人,他變得有血有肉,更加豐富更加能包容很多。更加能走入到 人民群眾當中的這么一種人。
楊瀾:還有觀眾說他們有貴族感,貴族感的共產(chǎn)黨員。
柳云龍: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楊瀾:你知道我看的時候想起一個人嗎?就是《羊城暗哨》和《南征北 戰(zhàn)》里馮哲,我覺得很久以來沒有馮哲這樣一個演員,就是能夠 演一個非常陽剛,但是又非常儒雅。
柳云龍:知識型的。
楊瀾:有貴族氣,不是架幅眼鏡就有知識型,他有一種內(nèi)在氣質(zhì),是很 內(nèi)斂,但是又是非常吸引人的一種角色。
柳云龍:他實際上是我們中國人,男人女人對中國男人的這種想象應該 是那樣一個樣子。最初在做劇本的時候,也是我對不同歷史時 期下中國男人所承載的使命和責任的想象。
楊瀾:你也說過這個小說最初吸引你的是因為這三段故事的結局。是 三個人物的死法最先感動你,為什么?
柳云龍:我覺得這種宿命感在我們的熒屏上是沒有的,他帶有很強的陌 生感。其實文藝作品小說也好,電視劇也好,還是熒幕形象也 好,陌生感越強,大家越會去關注它,越會去想深入其中,身臨 其境去了解。在這樣一個前提下,又能完成我自己的一些想象, 我自己的一些創(chuàng)作理念。實際上在《暗算》這個小說當中,是沒 有安在天這個人物的。安在天這個人物是我們后來加進去的。
楊瀾:你自己也參加編劇的過程?
柳云龍:我沒有親自去寫,只是提一些我自己的想法,導演不可能說變 成編劇,也不可能變成攝影,只是提供一些我想要的一些文學 上的,或者說情節(jié)上的人物性格上的東西給編劇。
楊瀾:我看安在天我覺得那么老,整個一個內(nèi)心六七十了,那種笑都 笑不爽快的那種感覺。你是不是挺有悲劇意識的?
柳云龍:其實心里面是有這樣一種傾向,但是對于我從事這個職業(yè)來 講,你又不可能說你把這種想法,每一個作品都這樣去做,不 會的。我只是覺得《暗算》還比較合適把我的很多偏愛的東西, 偏好的東西添加進去,再一個有一個特別自私的想法,悲劇討 巧嘛。
楊瀾:在名譽方面悲劇比較討巧?
柳云龍:非常討巧,你做喜劇弄不好,所以我覺得做個悲劇可能會比較討巧。
楊瀾:拍這部戲的時候,你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能用虔誠來描述嗎?
柳云龍:沒有虔誠感,會特別興奮,也會有一些誠惶誠恐,因為畢竟是自己第一次當導演。
楊瀾:你說拍了一部戲折了五年的壽?
柳云龍:那是從體力的角度來講的,因為又做導演又做演員。同時還要 兼顧另外一部戲的制作。因為在拍《暗算》的同時,還拍了另外 一部叫《血色殘陽》的這么一部戲。白天拍《暗算》,晚上看《血色 殘陽》的帶子,每天可能也就睡個三四個小時,體力上嚴重透 支,但是反過來講,我的性格又屬于那種越有壓力,可能越高 興,越快樂的人,也就說工作帶給我的更多是快樂和活力,還有 一種價值。這會讓我覺得,痛并快樂,舒服。
楊瀾:一部戲對于一個導演或者演員來說,拍完了就完了,對于一個制作人或出品人來說,拍完了還有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