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王承恩應聲上前,接過《十罪書》。
魏忠賢聞言目瞪口呆,他抬眼環(huán)顧,只見武裝內侍不知何時已悄然布滿四周。
王承恩斜睨了一眼魏忠賢后,高聲朗朗誦讀:“廠臣魏忠賢十罪書:一曰欺君:凡封章奏疏必先為廠臣歌功頌德,儼然與先帝并立;二曰蔑后:操刀禁苑之中,外脅群臣,內逼宮閹;三曰篡權:太祖垂訓,宦官不得干預朝政,忠賢一手遮天,六部大權,邊腹重地,錢谷衙門,皆置心腹……”
魏忠賢剛來時的氣勢洶洶,此刻已一掃而光。他開始還強裝硬挺,但到后來直聽得他頭冒冷汗,渾身發(fā)抖,不由得雙腿一軟,跪伏在地,痛哭流涕:“冤任,冤枉!天大的冤枉??!老奴不能事新君,只能隨先帝地下去了!”
魏忠賢邊哭邊環(huán)視左右,但朝中群臣均投以輕蔑的目光。魏忠賢見此,知一切均無法挽回,便抹著老淚道:“老奴犬勞先帝,落下一身病痛,不能供職,乞請萬歲爺恩準辭職回鄉(xiāng)!”
崇禎看著魏忠賢的狼狽樣,心中有種壓抑不住的喜悅。原本崇禎對能否鏟除魏忠賢這個一手遮天的巨閹是心存疑慮的,準確點說,是有所恐懼的。如今見這個前無古人、不可一世的龐然大物,終于敗倒在自己的腳下,他高興得真想跳起來大聲呼叫一場!可他壓住了,面對魏忠賢的乞休辭職,他依然不動聲色,只是嘴角浮出了一絲微笑:“悉從雅志,回私第靜養(yǎng)。”
魏忠賢的府邸,坐落在宮外的東城,深宅廣院,蒼松翠柏,花紅柳綠,假山奇石,歌臺舞榭,比起崇禎過去所住的信王府,不要說布局設施的精巧,就光是規(guī)模也要遠比它大上三倍四倍。氣勢宏偉的三層院落,曲徑回廊,再加之數(shù)百成千盞的細紗宮燈,將偌大一座庭院照得如同白晝,更顯得富麗堂皇、氣勢非凡。
過去,每當他下朝歸來,面對這幢僅次于皇宮的豪宅,一步上那高高的臺階,便宛如平步青云,這豪宅便是宮外的朝堂,主宰大明命運的不在乾清宮,而實是這所魏府豪宅。這已是不爭之事實,大明官吏無人不曉、無人不知。每次歸來,他那在乾清宮中不得不躬腰跪拜的軀身,便一步步地挺直起來,待到步上家門臺階時,則變得揚首看天、挺胸腆肚了。而此刻,魏府上下的丫鬟侍女、管家仆人們則早早地排列兩行,待魏忠賢一跨上丹墀,便一齊跪拜在地,山呼“千歲安康”,魏忠賢在這一次次的歡呼聲中步入自己的府邸。
當夜,魏忠賢的馬車將他載回府邸時,因其神情沮喪,他不僅沒有注意到府內的燈沒亮,甚至也沒有注意到站在府門前的不是他府中的丫鬟仆人。他慢慢地走下車來,今天沒有挺胸昂首,而是低垂著頭,一步步地向府門口走去,直到兩把長槍十字交叉地橫住他的去路,他方抬起頭來:只見蓋有官印的兩張封條貼在朱漆大門上,四名禁兵威武地分立兩旁。
魏忠賢見大門被封,正想發(fā)作……
命官一聲長呼:“魏忠賢接旨!”
魏忠賢一看,王承恩、曹化淳手拿誥命已立在眼前。正所謂虎落平陽,威風不減,魏忠賢也是。他眼望著這兩名過去的屬下,不無嘲諷道:“王公公、曹公公,來得好快啊!竟走在老夫前面來了!”
王承恩沒有理睬他,而是聲色俱厲地喝道:“魏忠賢接旨!”
事已至此,魏忠賢只好無可奈何地跪伏在地:“臣接旨。”
王承恩朗聲念道:“朝臣屢奏逆惡魏忠賢罪狀,朕俱已洞悉。忠賢身受三爵,位至極尊,忠賢不報國恩,竟串通客氏,表里為奸,盜弄國柄,擅作威福,陷害忠良,草菅人命,狠如虎狼……幸賴祖宗在天之靈,天厭巨惡,忠賢原形畢露,本應凌遲處死。朕念服侍先帝左右之微勞,從輕發(fā)落,削職鳳陽,看守皇陵,中官押送,即刻起程。其家產籍沒入官……”
圣旨一出,魏忠賢知道大勢已去,無法挽回。幾天來,一直強挺硬撐的神經頓時崩潰,雙腿一軟,人如同沒了骨頭似的,泥癱在地。后來是那四位禁兵平抬著把他送上馬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