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追問:“不日實施,那究竟是哪天呢?”
袁崇煥看看地圖,盤算了一下:“短不過旬日,長不過半月。”
“要十天半月?”陳演不滿地使勁搖頭,“天子焦慮難挨,怕是等不及啊!”
溫體仁顯然比陳演更為深沉,他收起了笑容,慢慢地捋著胡須:“袁督師曾面諭皇上,一俟援軍到齊,即刻揮師出擊,如今各路兵馬已經援至京師,怎么還要十天半月呢?”
袁崇煥心中暗笑他們對兵事的無知,但表面上卻仍耐心解釋:“領兵作戰(zhàn),要精于部署,安排周密。對于八旗精銳,不在驅逐,而在圍殲!”他目視陳演和溫體仁,“二位大人一在戶部,一在禮部,身不領兵,安知用兵?”
溫體仁和陳演聞言不由臉色羞紅,正不知如何解除這尷尬時,茅元儀匆匆走進:“稟報督師:延綏洪承疇屬下曹文紹領兵一萬,已經抵達昌平;昔日薊鎮(zhèn)總官孫祖壽率舊部五千人馬來到營外,等候派命!”
孫祖壽原是袁崇煥的老部下,因不滿魏忠賢對袁崇煥的處罰,方棄官出走,回返故里的。那時,他陪同罷官的袁崇煥跋山涉水,千里相送。如今聽說朝廷危難,袁崇煥奔赴京師,急需兵馬,于是便集聚舊部,前來投奔。
袁崇煥見如此義氣千秋的弟兄前來,自是喜出望外!他驚喜地大叫:“快快有請!快快有請!”
孫祖壽隨著茅元儀接踵走進營帳。
孫祖壽拱手跪地:“各位大人,祖壽現(xiàn)乃一介草民,賣掉祖產散盡家財,收羅舊部,一路招募,前來投袁督師麾下,為國效命,衛(wèi)戍京師!”說著從懷中掏出“頂天立地”的條幅,“小弟將督師贈我的條幅,一直珍藏在身,誓做頂天立地的大明忠臣!”
“好兄弟!”袁崇煥一股熱血涌上心頭,他連忙上前扶起孫祖壽,“憑祖壽這副赤心腸,吾等也要血戰(zhàn)滿虜,收復失地!你部暫且休整,編入后備。”
“且慢!”溫體仁叫住了正欲下去休息的孫祖壽,他轉向袁崇煥問道:“編入后備?既然孫祖壽如此熱誠求戰(zhàn),袁督師何不命他們出戰(zhàn)?”
袁崇煥對此明顯地不滿,他盯視著溫體仁:“溫大人可問問祖壽,他們能否與八旗兵馬交手兩個回合?”
“我們連一個回合也打不了!”孫祖壽爽快直言,“當初寧錦大戰(zhàn),袁督師孤守寧遠,我部奉命馳援,士卒畏懼辮子兵而不敢戰(zhàn),半路逃散,卑職因此被降職處置。昔日尚是正牌官軍,今日不過烏合之眾,也就是守城望,搬運糧草輜重之類尚可堪任?!闭f著他內心愧疚無比,“卑職早該在寧遠大戰(zhàn)中獻身盡心的啊!國家危難,督師如命我出戰(zhàn),我孫祖壽立即赴湯蹈火,孤注一擲,萬死不辭!”
溫體仁豎起拇指,欽佩地連連點頭:“忠勇剛烈?。∥铱淳兔魅粘鰬?zhàn),也算督師奉旨行命,即使全數(shù)陣亡,萬歲爺也會下詔表彰,我等便可據(jù)此回奏,寬慰龍心?!?/p>
“難道還要給五千兄弟再設靈堂嗎?”袁崇煥對于溫體仁的這種頤指氣使,已氣得忍無可忍,他手指溫體仁,大聲質問,“難道白白送掉五千人命,溫大人便可回去復命,對皇上承意探微,化為自己晉職加官的進身階嗎?我真懷疑你此舉是何居心?”
溫體仁沒想到會遭袁崇煥如此斥責,頓時沖著袁崇煥,聲音都變得顫抖:“你,你……你竟敢肆意羞辱老夫,羞辱欽派朝臣!”說著拂袖轉身,“走!”
“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哩!”油滑的周延儒邊起身邊搖頭嘆息。
后金的南海子牢房,“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腳踢開,兩名后金士卒推著被綁的曹化淳、杜勛走了進來。
兩名后金軍將拎著酒壺和酒菜緊隨其后,其中一位后金軍將待放好酒菜之后,帶著鄙視的目光,甩了一句:“你們兩個沒卵子的玩意聽著,明天就送你們上西天!”說完,便拉上房門,徑自在外間喝起酒來。
曹化淳、杜勛龜縮在草堆上閉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