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和馮勝利都站在當?shù)?，有點傻了。奶奶用拐棍把里屋的門簾子挑開了，顫巍巍地說：“窮折騰，窮折騰！你們這輩子折騰不出錢來？這個家呀，這個家！”

那天晚上馮都住院了。他腦袋上有七八個疤，哪一塊都比這次嚴重得多，但馮都一口咬定了頭暈，醫(yī)生便認為可能有腦震蕩的嫌疑了，便讓他住院觀察。其實他這是在刻意報復馮勝利，你們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也讓你們舒服不了。

馮勝利和老媽是說不出的后悔，這不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嗎？馮勝利在醫(yī)院守了一夜，但父子倆是大眼瞪小眼，一句話都沒說。天一亮，馮勝利立刻就心不在焉了，眼睛一個勁地往外看。馮都明白，他是惦記著電視罩呢，于是對著屋頂說：“有本事打人就得有本事掙錢，打人是不能白打的?！瘪T勝利氣得呼呼直喘，卻又不能說什么。馮都接著道：“也不知道九寸的電視罩做沒做，今天人家要是找來，我看他們怎么交代？”這一來馮勝利更坐不住了，此時正好護士來查房了，馮都便對護士說：“我沒事了。”護士問他頭還暈不暈了，馮都說：“我本來就不暈，是氣的。您通知我們家人，下午讓我媽來接我。千萬別讓我爸來，我想起他來就頭暈，估計就好不了了?！?/p>

護士已經(jīng)是四十歲的老護士了，當下就明白了，這對父子是賭氣呢。她扭臉對馮勝利說：“您聽見沒有，您兒子讓他媽來接他?！?/p>

馮勝利哼了一聲，起身走了。

十

馮都想到今天不能去學校了，又見不到真優(yōu)美了，不禁有點難過。但一想起馮勝利一定會為他昨天的行為后悔的，而奶奶也不會輕易放過他，于是又莫名地興奮起來了。整整一上午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躺著躺著又便困了?？斓街形鐣r，馮都忽然覺得臉上就如生出了一根羽毛，癢得難受。他四下尋找，卻在窗戶中發(fā)現(xiàn)了一縷專門與自己作對的陽光。馮都偷偷掀開窗簾，真優(yōu)美真舉著一面小鏡子，向自己瞪眼呢。

馮都跑到急診處樓后面的小樹林里，不一會兒真優(yōu)美果然跟來了。她狠狠地把一小包點心砸了過來，馮都急忙接住，驚訝地問：“你怎么來了？”

真優(yōu)美不滿地說：“我昨天等了你一個鐘頭，今天上學也沒看見你的人。放學后我到你們家胡同里打聽，這才知道你受傷了。我問你，昨天為什么沒來？你的腦袋是怎么回事？”

馮都感動得熱淚盈眶，總不能跟人家說，自己的腦袋是爸爸用水杯砸的吧？他悲痛地胡亂編了些瞎話：“昨天我快跑到天壇東門的時候，碰上兩流氓正欺負一老頭呢。我上去勸架，讓流氓打了。”

“真的？”真優(yōu)美臉上流淌著崇拜的溪流，肩膀激動得瑟瑟發(fā)抖，說話的調都變了?！拔夜烙?，你也不敢不來?！?/p>

“真的，兩個流氓向老頭要錢，老頭不給，流氓就打了老頭一個嘴巴。你知道嗎，那流氓長得就跟胡漢三似的，我估計他們應該叫胡漢四和互漢五?！瘪T都掄開嘴巴胡說，渾身洋溢著謊言的快感。

“你接著說，你接著說。”真優(yōu)美迫不及待地打斷他，很是急切。

“我看不下去了，就撲上去了。我本來想拉著老頭趕緊跑，結果流氓從后面下手了，我腦袋上就挨了一下。后來的事我不清楚了，再睜眼就躺在醫(yī)院里了?！瘪T都臉不紅，心不跳，只要真優(yōu)美不生氣，讓他說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