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一段刺耳的慷慨陳詞讓我想起了女中豪杰穆桂英,身懷絕技膽量過人,胸前雙插狐貍尾,腦后飄擺雉雞翎,彎眉戴月,粉面桃花,跨下馬掌中刀,大破天門陣,將遼人殺得心驚膽顫。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勸她:“媽,您別著急,看在我的面子上,別這么說我媽了,我這就給她打電話,說這房子不要了,我明天就去退房?!?/p>
誰知道這一勸不當緊,卻好比火上澆油,引火燒身,反倒把自己也給點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是誰呀?要不是我家姑娘,我認識你是誰?”我頓時傻眼了,原來丈母娘和我的關(guān)系只是皮膚和膏藥的關(guān)系,丈母娘同自己女兒、外孫都有血緣關(guān)系,同岳父又是夫妻關(guān)系,“夫妻沒有隔夜的仇”,可我卻是硬貼在丈母娘身上的膏藥,隨時都能揭下來扔掉,這個家里除了我以外,人家都有割舍不斷的血緣關(guān)系,只有我算是個地道的“外人”。
我就給我媽打電話說要不房子別買了,可是做夢也沒想到我媽的臉變得像六月天,態(tài)度強硬得不愿作出任何讓步:“這房子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買定了!養(yǎng)了你幾十年,連個大房子都沒讓我住上……你這個白眼狼,就會胳膊肘往外拐,向著丈母娘,沒良心的,娶了媳婦兒忘了娘……”電話里傳來火山爆發(fā)般的咆哮。我驚呆了,腦子一片空白,感覺象被扔到了外太空,馬上就要窒息了,五臟六腑都要被擠壓出來。可是刺耳的聲音依舊在持續(xù),我真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塞子,能立刻穿過電話線堵住我媽的嘴。
丈母娘也聽到了電話里的咆哮,怒不可遏地指責我:“你說,你是不是和你媽串通好了……”我正在百口難辯的時候,一向一言不發(fā)的岳父突然厲聲制止了丈母娘:“行了,什么也別說了,孩子這陣子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人家收了大定,房子肯定是不給退了,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想想怎么應付現(xiàn)狀吧!馬上就要交首付,下個月就要開始還房貸,還有等你開學后誰來帶娃娃?那個大房子就算能住上,都還要等上一年半,更別說現(xiàn)在肯定是不能住了……嗯——搬家,搬我們那兒去,把這房子租出去,以租還貸,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
當時,最為冷靜的是岳父,他已經(jīng)清醒地意識到,兩家談判宣告破裂,所有的計劃和打算全部打亂,而且我們已經(jīng)上了賊船,現(xiàn)在大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最重要的是團結(jié)一致,度過難關(guān)。通過一年多的相處了解,岳父除了覺得我有點貪吃愛玩之外,對我從來都是贊賞有加,他不相信我和我媽是“串通”好的。如果丈母娘再糾纏我是“內(nèi)奸”,他怕我會和我媽站在一條線上,拋妻棄女,妻離子散,而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們唯一的女兒如果遇人不淑,生活不幸,那比殺了他還難受,更不要說,這個女婿還是經(jīng)過他們的嚴格審查才過關(guān)的,所以,他制止了丈母娘的妄自猜度,以防物極必反,為了自己閨女,說什么也要忍辱負重,咬牙幫我們挺過難關(guān)。于是,他以過來人的堅毅拍拍我的肩膀,給我無聲但深厚的鼓勵。可是我還是象抽掉了筋脈一樣無法支撐自己已經(jīng)疲憊到極點的身心。
我覺得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終于爆發(fā)了!這些天我一身二用,兩眼熬紅,三頭六臂,四面楚歌,五斗折腰,結(jié)果還是六親難認,七竅生煙,八方借債,久(九)陷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