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們不知道，裙今天其實(shí)沒去哨所呢。她今天害怕看見排長呢。她今天只是在一塊爬滿苔蘚的大石頭上呆呆地坐了兩個小時，然后就回來了。啊，你們要相信，裙在戴著小香花的日子里已經(jīng)喜歡上了排長。你們經(jīng)常說孩子的心靈是一片潮濕的沙地，任何稍微的表示都將在上面遺留下印記，或美麗，或丑陋。排長留在裙心靈上的是一朵美麗的香玫瑰花。這是殺手始料不及的。

以后，裙還是天天被迫過河去。每一次，殺手總是再三地教唆一通，說排長是世上最壞最壞的大壞蛋，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等等的。每一次，裙總是想今天一定要聽哥的，把排長騙下山來，騙到河邊邊上。但每一次，裙只要一見排長總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像一個她想象中的大哥哥一樣疼愛她，喜歡她。于是裙又猶豫了。裙在排長面前同樣無法做一個鋼鐵一般的戰(zhàn)士，這也是沒辦法的。

就這樣，裙一天天地狙擊，殺手在茅草叢中已倦于守望。

就這樣，你們可以說，痛苦的戰(zhàn)事在裙的心尖尖上停留了。

東風(fēng)吹，戰(zhàn)鼓擂，排長和殺手，誰勝誰？

告訴你們，故事正在往痛的、凄楚的方向發(fā)展，你們等待的排長開玩笑的事情就在這天下午來臨。那天下午出現(xiàn)在故事中時，請你們注意盤旋在北山頂上的那只烏鴉，它出現(xiàn)在空洞的天上，像一挽黑紗，時而展翅高飛，時而展翅滑翔，叫聲凄厲沙啞。你們應(yīng)該明白，在所有的故事中，烏鴉終將給你們帶來不幸的消息。這個故事也是這樣的。

玩笑是這樣開頭的：

“裙，你天天上山來，可不能將這里的情況回去報(bào)告給你們部隊(duì)啊?！?/p>

這是個你們不熟悉的士兵在說，你們要相信這位戰(zhàn)士是隨便說說的，也許是想逗裙同他說說話呢。當(dāng)時裙正坐在木頭柵上，在看排長替她折疊一只紅帆船，士兵則是蹲在門外，跟小狼狗在嬉鬧。

裙覷一眼士兵，說：“我不會的，我又不認(rèn)識他們，怎么會呢？”

士兵挨到裙身邊說：“就是認(rèn)識也不能說啊，你說了就成了小特務(wù)了?！?/p>

裙撅起小嘴：“我不是小特務(wù)，你討厭?！?/p>

見裙生了氣，士兵興致更高，故作認(rèn)真地說：“你要成了小特務(wù)，我們排長可不會跟你客氣的，他會把你抓起來，永遠(yuǎn)不讓你回家。”

“你胡說！”

“不信你問排長，是不是這樣？”

裙問排長：“是不是這樣的？”

排長問裙：“說什么呢？”

士兵朝排長眨眨眼，說：“裙要是小特務(wù)，你是要把她抓起來的吧，是不是？”排長看看士兵又看看裙，看出他是在逗她，就跟著士兵逗裙，說：“那當(dāng)然的，你要是小特務(wù)，我當(dāng)然要把你抓起來，還要叫小狼狗天天管著你?！?/p>

小狼狗聽見排長說到它，躥過來，伏在排長腳邊。排長抹一把小狼狗的頭，又說：“小狼狗在這山上比誰都跑得快，所以，你要逃跑的話，小狼狗就會追上你，然后把你美麗的小臉蛋咬個稀巴爛?！?/p>

你要相信裙畢竟是當(dāng)了小特務(wù)的，你和她開這種玩笑，無論如何她是會當(dāng)真的。裙從而浸透了莫名的悲傷和害怕。這天夜里，裙做起了可怕的噩夢，她夢見自己被關(guān)在一間漆黑的屋子里，屋子像火柴盒一般大，卻牢固無比，怎么也撞不開門，屋子外面，她的羊兒在咩咩地叫個不停，聲音像她自己的哭聲。后來她奇怪自己怎么變得跟螞蟻一樣小，于是從門縫里鉆了出來，卻看見小狼狗正向她撲來。她拔腿逃跑，雙腳卻跟被捆住了似的，只能邁出細(xì)細(xì)的小碎步。小狼狗越追越近，眼看著就要撲到她身……她尖叫一聲，這時，她聽見了殺手的聲音：

“裙，你做夢了？”

“不，我沒做夢，我被抓起來了?！?/p>

“不，你做夢了，我們在家里?！?/p>

“我看見小狼狗咬我，他們把我抓起來了。”

周圍一片沉寂，只有幾只狗在寂靜的黑夜中聲嘶力竭地吠叫。裙哆嗦著，黑暗中，她感到小狼狗就在她身邊。

“是的，他們會把你抓起來的，他們都是大壞蛋，所以你必須要聽哥的，趕緊把排長叫出來。你要知道，這世上只有哥哥才是好人，他們都是哥哥的敵人。哥哥的敵人也是你的敵人啊，裙，你不能對他們好，你要像哥哥一樣勇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