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來,這就不是單純的民事賠償那么簡單了,你甚至可以追究相關(guān)人員的刑事責任。他們簡直是在謀財害命!葉歡格,到了這個程度,你還說這案子贏不了?”
這下葉歡格徹底不哭了?!澳闶窃趺聪氲降?,?。俊彼龁?。
我回答她,一字一句地:“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p>
她把報告從頭至尾看了兩遍,嘴角掛上了掩飾不住的驚喜。她回頭沖我怒目而視:“蘇醒,我恨死你了,是你害我出師不利!別以為幾張破紙就能解我心頭之恨?!?/p>
“你也可以選擇把破紙還我?!?/p>
葉歡格極其麻利地收進包里,拉上拉鏈。
如果說此前我和葉歡格還是一對較勁的冤家,那么在這個黃昏的海邊,我們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后來葉歡格不吵不鬧,靠在我的肩頭睡著了。她敞開領(lǐng)口的白襯衫透著淡淡的清香,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黑色的套裙已經(jīng)臟亂,她蹬掉高跟鞋露出雪白的腳踝,蜷起身子大膽地偎在我的身邊。我盯著她的腳踝看了三秒鐘,心跳驟然加快,然后我放平了目光望向海中央。誠然,我和大多數(shù)同齡男子一樣,很想裝得再老成一點,處處宣示自己的閱歷時刻準備著把自己扮成一頭水靈靈的色狼,可事實上我只是一只單純到極致的土狗,一點點曖昧的接觸足以讓我面如土色。
海天相接,星子成雙。海浪一輪又一輪拍上來的時候,我想起我雙目失明那一年的夏天,我和那位沒機會見面的姐姐也是在這樣的沙灘上聽海。她說她穿著月白色的連衣裙,帶著月白色的頭飾,我問她,你漂亮嗎?她回答,不漂亮。明明是堅定的語氣,卻被我聽出了欺騙的味道。我問她,可以抱你一下嗎?聲音顫抖,因為緊張而導(dǎo)致的驟然寒冷。我盼望著她的允諾,一秒,兩秒……最終我的自尊沒能再撐下去。她笑,也許你再讓我考慮一秒,我會同意的。
她不知道,只因這一秒,我憑空做了多少次月白色的夢。
案子結(jié)束,我也應(yīng)該返程了。這樣一個晚上突然泛起我對D市的無限留戀。與葉歡格作別,獨自一人沿著海岸走向燈火通明,腦海里像著過往的事,不知不覺竟然又走到了裴蕾居住的小區(qū)!燈是熄著的,裴蕾想必還在外忙碌應(yīng)酬,索性我就在樓下等著她。我一直等到十點鐘,小區(qū)的燈光紛紛降下,寂夜襲來的時候我開始為裴蕾擔心。撥了她的電話。她說:“蘇醒,你什么時候回來?”
……
“你在哪兒呢?”我問。
她答:“我在你酒店的大堂等了你幾個小時了?!?/p>
“那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因為,”她頓了頓,一笑,“我看見你和葉律師一起離開,覺得不便打擾,又沒什么事做,等等也沒什么?!?/p>
放下電話我玩了命地向回趕,我氣喘吁吁地回到酒店時,大堂的燈光已經(jīng)降下,裴蕾坐在半明半昧的光線中正看著我,眼睛里授著盈盈笑意,宛如一束靜靜開放的夜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