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的響聲驚動了她，隔著鐵柵，我看見她抬起頭，警覺地審視了一圈面前的三個人，并且準確無誤地把目光鎖定在我的臉上。

警衛(wèi)說了句“沈凝夏，你的律師來了”之后，便鎖上鐵門，踱到視線之外。我找了一只板凳坐在當事人的對面，葉歡格則坐在我的對面，掏出了紙筆。

“你好，我是西安中寰律師事務(wù)所的律師，蘇醒。這位是我的助理，葉歡格?！边@是我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對方?jīng)_葉歡格微微示意，眼神落回到我的身上，擠出一個笑容：“你好?！?/p>

盡管笑容生硬，但對方不疾不徐的表現(xiàn)仍然給了我莫大的震撼。我的心理在此刻發(fā)生微妙的變化，我看見她的長發(fā)并不是胡亂披散著，而是順著臉頰的一側(cè)瀉下。濃密的黑發(fā)灑在胸前，露出完美的臉部曲線。頭是稍稍偏著的，更能托顯出一個女孩的美麗嬌妍。這和我預(yù)想中的嫌犯是不一樣的，預(yù)想中的她應(yīng)該是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事實上她洗得干凈，一絲不茍，在看守所諸多條件限制下仍然盡可能地把自己精心打理一番。沈凝夏給我的第一印象可謂上佳。這是當事人對此案抱有信心的表現(xiàn)。這想法如同一劑強心針，令我振奮。

葉歡格在下面捅了我一下，我這才從聯(lián)想中緩過神。

我掏出委托書問道：“沈凝夏，你愿意委托我做你的辯護律師，對你的案子進行辯護嗎？”我把紙筆推到她的面前，“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你在這份委托書上簽字?！?/p>

沈凝夏草草地看一遍，接過筆，在兩只手銬的金屬碰撞聲中，她艱難地完成了簽字。

我繼續(xù)說：“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你的授權(quán)律師了，我有權(quán)對你進行如下盤問，請你積極配合消除顧慮，我要求你的回答具備真實性，詳細性和主動性。這對你的判決很重要，你能明白并做到嗎？”

沈凝夏回答：“能。”

“好，那么我們……”

“等等。”

在我剛剛要進入提問程序的時候，沈凝夏打斷了我。她說：“蘇律師，我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愣住了。這是什么邏輯？我謹小慎微地開了個頭，不料沈凝夏居然反客為主。葉歡格抬起頭，不甚友好地看著她。沈凝夏感覺到了葉歡格的目光，她頓在那里，沒敢再繼續(xù)。我勉強笑笑示意她沒關(guān)系，可以提問。

“蘇律師，你看過我的案卷嗎？”

“看過了?！?/p>

“那你打算怎么幫我辯？是辯成死緩，還是無罪釋放？”

我明白了沈凝夏的意思，她是想問我的出發(fā)點。我的確與老翟他們探討過這個問題，老翟他們的意思很堅決，鑒于控方強大的證據(jù)，本案出現(xiàn)奇跡的可能性已經(jīng)不大。老翟特意叮囑我，殺人罪成立差不多既成事實。如果能夠從嫌疑人的犯罪動機出發(fā)，查明殺父的真正原因，博得法官的同情乃至從輕發(fā)落才是本案的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