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鐵嘴繼續(xù)語出驚人——沈凝夏的指紋中有一處呈片狀,系手指在刀柄上滑動所致。經(jīng)鑒定,與進(jìn)刀時的指紋特點吻合。
對于這一點我毫無防備,但我急中生智,隨后一番超水準(zhǔn)的辯駁成為當(dāng)天的亮點。我回?fù)舻溃娝苤蜍碇腥?,既然與進(jìn)刀指紋吻合,那么為什么只有一處?這豈不是與控方之前的舉證自相矛盾?
吳鐵嘴問,辯方律師如何解釋那一處片狀指紋?
我答,沈凝夏缺乏救助常識,曾一度想幫其父將刀拔出,這就是片狀指紋的存在原因。
我和吳鐵嘴各執(zhí)一詞,把辯護(hù)推向了當(dāng)天的最高潮。我招架到現(xiàn)在,始終把局面控制在五五開,甚至,我曾一度認(rèn)為自己有可能贏下這場案子。
直到——吳鐵嘴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隱秘的笑。他拿出了最后一份,也是將我打入敗局的證據(jù)。
那是一份指紋鑒定報告書的附件——指紋力度對比報告。
上面用一些難懂的數(shù)字和單位對沈凝夏的握刀力度進(jìn)行了分析。顯然,進(jìn)刀和拔刀未遂的力度不在一個級別上。這份力度對比報告書也因此得出了一個不二結(jié)論——沈凝夏握刀的力度,是進(jìn)刀的力度!換言之,只有她持刀插向沈茗的身體,才會留下這樣的指紋!
我有一百二十個不服氣。但是敵不過這份報告上那碩大的紅戳。
那紅戳表明,這份報告雖是附件,卻是權(quán)威的,有效的,可以呈到法官手里,輕輕松松判定沈凝夏死刑的。
控方出具的這份力度對比報告我竟然從未看過!
我明里暗里托了人那么多人,從官方,從私下里,搜集了自以為全部的鑒定報告書,人證物證,卻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份可以置我于死地的附件!
吳鐵嘴的笑容飄渺,拖拽著蘇醒的絕望慢慢沉入谷底深淵。我知道,沈凝夏完了。
我汗如雨下,整場的辯護(hù)行云流水,卻在這最后時刻張口結(jié)舌。我已經(jīng)心不在焉了——幾次三番,這案子的背后如同有著一雙翻云覆雨手,而蘇醒就像那股掌中的孫猴子。自以為神通廣大,卻在那手掌的一翻一覆之間丟盔卸甲。
在出具了這份附件報告之后,本次開庭告一段落。休庭了。
我坐在休息室化作木雕泥塑,腦子里被那最后的證據(jù)夷為一片空白。手機(jī)不知響了多久,我接了起來。
裴蕾的電話。
“蘇醒,案子宣判了嗎?”
“還在等結(jié)果?!?/p>
“過程如何?贏下的希望大不大?”
“不知道……”我喃喃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我腦子里很亂……”
就在此時,有人通知重新開庭。我告訴裴蕾:“就快出結(jié)果了,一刻鐘之后我再打給你?!?/p>
接下來的一刻鐘,漫長得簡直可以窮其一生。我始終面無表情地盯著沈凝夏,她也在看著我,眼睛里像是隱匿了一個凌晨兩點鐘的深夜,那么靜,那么安然……
我垂下了眼睛。再次揚起臉的時候,沈凝夏已經(jīng)不在視野中。
一刻鐘之后,裴蕾發(fā)來了短信,她問:怎么樣,判了嗎?
我慢慢移動著僵硬的手指,打了兩個字:判了。頓了頓,又加了兩個字:
死刑。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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