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下午,我站在庭外的臺階上,仰頭,閉上眼。烈陽無孔不入地投射在腦海里,幻化出斑斕的景象。那些斑點極盡美麗,像是誰天真的希望。它們在血紅色的巨幕下垂死地停留,最終,破滅成灰。
我忘了是怎么沖出十幾臺攝像機的包圍圈,也忘了用哪一種表情回復了記者的追問,回到旅館的時候,我身心疲憊。
房間的門自己開了,撲面而來的是裴蕾的香氣,和她一張關切的臉。
“姐來接你?!彼f。
我的手提包落地,扎著手,慢慢被她擁在懷里。
委屈,難以名狀的委屈感游歷全身。
“姐來接你,”她說,“蘇醒,咱們回家。”
我不說話,只是越發(fā)抱緊了她。
我沒和裴蕾回去,我還沒有盡完我的責任。我告訴裴蕾,我還得再見沈凝夏一面。
“我要幫她申請上訴?!?/p>
裴蕾怔怔地看著我,欲言又止。
再見沈凝夏是第二天的上午。還是初見時的裝束,干凈的面龐,囚服還是那么一絲不茍,長發(fā)從臉的一側緩緩瀉下。她仍舊微微歪著頭,美麗的死囚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還在極力維持著她的美麗和高貴。
只是,她哭腫了她的眼睛。
我看著她,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隨即,她也笑了。氣氛如初,就像十幾小時前從來沒有過那一紙冰冷的宣判。
“昨晚睡得好嗎?”我問。
她打斷了我:“蘇律師,你又忘了,應該是我問第一個問題才對吧?!?/p>
“嗯,”我牽動著嘴角,“你問吧。”
“你睡得好不好?”她把同樣的問題又問了我一遍。
“不好。”
“還在想昨天的過程?”
“不是,”我說,“我準備了一夜上訴材料?!?/p>
沈凝夏笑了:“上訴?誰說我要上訴?”
我的微笑漸漸僵在臉上?!吧蚰?,上訴是任何一個嫌犯都具有的權利。這個案子的疑點還有很多,你和我,我們都需要更多時間。二審之前我們完全有可能獲取更多更有利的證據(jù),翻案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沈凝夏,你需要考慮清楚。我希望你剛才的話只是未經(jīng)深思熟慮而給出的草率意見,我想要你重新拿一個慎重的決定出來……”
“我已經(jīng)決定了,放棄上訴。”
“為什么!”我第一次在沈凝夏的面前如此激動,“沈凝夏,你告訴我為什么!”
“好吧,蘇律師,你說說看,即便我申請了上訴,你有了更多的時間,又能怎樣?你拿什么去扳倒那一份力度對比報告?案子發(fā)展到現(xiàn)在,恐怕,你連下一步從哪里入手都成了疑問,是不是這樣?”
聽完沈凝夏這番不溫不火的話,我陷入沉默。的確,對于二審我沒有任何的把握,一分一毫都沒有。幫沈凝夏上訴在很大程度上來講,是一種純粹的不甘,和憐憫。
“你說對了,沈凝夏,我沒把握?!?/p>
我看見她熱切的眼睛迅速黯淡了下去。
“但是,你需要知道,從申請上訴,到發(fā)回重審,我至少可以為你爭取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單單從這個理由出發(fā),你不應該放棄?!?/p>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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