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之后，我和苑琳灰溜溜地被請出了刀具廠。姓趙的工程師氣得滿臉通紅，沖著我和苑琳的背影罵了句東北土話：“呸！給你尿性的?！?/p>

我在前，苑琳在后，我們走出了五百米開外，誰也沒理誰。

苑琳一邊走一邊自語：“這老家伙，還挺懂行，還問我要搜查令，這要是沒點真玩意兒還真唬不住他……哎蘇律師，剛才他罵的那句，什么‘料性’還是‘尿性’的，那什么意思啊……”

天地良心啊。我實在想忍，實在不愿意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發(fā)脾氣。可偏偏這幾天上了點火，偏偏一咳嗽的工夫就出了口痰，偏偏他苑琳做了蠢事之后還問了那么一個傻問題在我遍地找不著痰盂的時候。我感覺從心里一直癢癢到嗓子根兒，回身狠狠一口差點吐在他臉上，猛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

“姓苑的，你他媽缺心眼兒?。　?/p>

苑琳怔住了。他沒敢反駁。

他老老實實，沒敢做出絲毫反駁。

他輕聲嘟噥了一句：“干嘛呀這是，沒什么大不了吧，至于這樣么……”

至于這樣嗎？他竟然還好意思問我至于這樣嗎！

叫李德財和孫茂盛的那兩個工人是在三年多以前被趙工開除的，原因是不安分不守紀，后來一同去了外地。時間，地點，因由——種種跡象表明這二人初步具備案犯特征，非常值得懷疑?？删驮谶@么個關鍵時刻，苑琳把身份暴露了。誰能保證人家在廠里沒個仨兄倆弟？誰能保證沒人給他們通風報信，從而給他們逃竄的時間？沈凝夏的生命只剩下4天，就算上訴成功，也不過個把月時間。如果李孫二人聽到風聲，躲上兩個月，我們就一點希望都沒了。我們目前只是懷疑，并無確鑿證據(jù)。難不成讓我在二審的法庭上只拿幾張刀具廠的照片，告訴法官兇器產(chǎn)自哪里，一共制造過多少，都發(fā)給了誰，就能免沈凝夏一死嗎？

苑琳聽完也傻眼了。怯聲怯語地問：“蘇律師，那你說怎么辦？我他媽算沒治了，整個一木魚腦袋?！闭f完狠狠拍了兩掌。

“行了行了，”我一擺手，“咱找個地方吃點東西，順便想想下面該怎么辦吧?！?/p>

我和苑琳一前一后進了路邊名為“風味土籠雞”的飯店。說是飯店，其實就是個小吃部，總共支了八九張桌。我們坐在東北角，僻靜一隅，扒拉幾口生硬的米飯，低聲商量著對策。

我一籌莫展，想了四五個辦法，又被自己一一推翻。這一來二去，時間就到了下午。飯店的生意不錯，身邊的食客們來了又去，已經(jīng)換了幾批。我冥思苦想，手指頭不時磕著桌面，一本正經(jīng)地和苑琳闡述我的想法。苑琳老兄一反常態(tài)地矜持了起來，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始終擺弄著自己的手機。

在這樣一個下午，我的心情被苑琳搞得一團糟。我一把將手機奪了過來：“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啊？我這兒跟你費了半天唾沫了，你好歹給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