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幾個印度學員很崇敬地向周圍的人介紹,這廝是即將推出的新型交換機的研發(fā)領袖。
我們在操作的時候,考克斯也偶爾下來看看。我才注意到他的穿著很另類,有點現(xiàn)在所謂Hip-Hop的風格:一件寬大的牛仔襯衫,一條破破爛爛的漁夫褲子,一雙飽經(jīng)風霜的大頭皮鞋,滿頭金色的亂發(fā)。當時我頗不以為然:高手就一定得這么頹廢和另類嗎?
考克斯
做完了作業(yè),考克斯開始講解。他并不是美國土著,而是來自東歐的一個小國。他的講話短句很多,我還聽得比較明白。很多東西他講到一半便不再往下繼續(xù),那意思是接下來的東西你要是還不會就別在這里待著了。
簡短的講解之后,接著做題。這時大約他已經(jīng)過了午后的困倦期,話開始多了起來,他和幾個坐在前面的學員聊天。白人的思維確實和東方人不太一樣,他們從不像中國人那樣含蓄隱忍地表達大俠風范,他很認真地告訴我們他很厭倦這種講課,一點意思也沒有,這課程里面的內(nèi)容毫無意義。
我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直率,只能埋頭做勤奮狀。
后來有個學員指出一個題目里面的問題,他這才興奮起來,大步跑到那個家伙旁邊和他一起啪啪啪地敲了半天鍵盤,之后志得意滿地起身,證明他的題目沒有問題。
從他的嘴里,我隱約聽到一個人的名字,托尼。這個我從安迪嘴里便聽到過的名字從他嘴里說出來顯得更加立體:托尼這小子是思科路由器體系架構(gòu)的主要設計者,大名鼎鼎的CEF快速轉(zhuǎn)發(fā)架構(gòu)就是他的手筆,后因與老板不合,在老板的辦公室門釘上一紙留言之后揚長而去,后與人創(chuàng)立了Juniper。
課間我到辦公樓外面的吸煙區(qū)抽煙。思科在SanJose的園區(qū)占地巨大而分布稀散,每個辦公樓周圍都有幾倍于辦公樓面積的停車場。停車場里好車云集,一些鼎鼎大名的跑車在這里隨處可見,敞篷車就敞著篷裸停在那里,任憑風吹日曬。
門口附近,在一堆光可鑒人的轎車中間,卓然停著一輛骯臟的摩托,前擋泥板高高揚起,巨大的水冷發(fā)動機暴露在外面,后面四個粗大的排氣管末端滿是油污。
他們說這就是考克斯的心愛座駕。
老暉
失眠。
由于時差造成的失眠是我所經(jīng)歷過的最徹底的失眠:一開始睡著了,到凌晨一兩點鐘就醒來,自己覺得好像睡了很久以為離天亮不遠了,于是起床漱口洗臉之后拉開窗簾,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再一看鐘,不禁頹然。
然后重新關(guān)燈上床,這時的大腦如清晨躁動的公雞一般精神抖擻,變換了無數(shù)個睡姿也無濟于事。床上的被子被自己卷得亂七八糟,心情也開始惡劣起來。想到失眠的后果是明天上課時更兇猛的瞌睡,于是還添上了著急。
可還是睡不著。
考克斯的摩托車;滿是油污的排氣管兒;思科辦公室外明媚的陽光;唐人街的越南粉店里面撒上了花生仁和薄荷葉的好吃的米粉;在這里居住的表妹家的后院兒;小時候我?guī)龔幕春B飞献哌^,和她媽媽一起在老字號的“春江”吃生煎饅頭;她媽媽對她很嚴厲;和Jessie一起到淮海路的三聯(lián)買書;和朱總在元旦跑到衡山之巔;老海的用橡皮筋纏著的手機備用電池;老王的玉石戒指;安迪的不穿襪子的腳;亞龍灣的海邊……
我的腦袋像一臺失去控制的發(fā)動機,無法停歇,而我在一旁束手無策。
我打開燈,靠在床頭,絕望地打開電視。里面有過時的新聞,有四五十年代的黑白電影,有滾動播放的直銷廣告,還有一個專欄節(jié)目的重播:主持人把素有積怨的兩個人請上直播室,讓他們當眾吵架,互相揭短,同時還有旁觀者的評論。吵到一定程度,兩個人控制不住準備動手,這時直播間里沖出幾個工作人員把他們隔開,架到各自的椅子上,繼續(xù)吵。
我看了一下表,已是凌晨四點多鐘,這個時候我國內(nèi)的朋友們在做什么呢?朱總正在和家人吃飯?Jessie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老海又在辦公室的椅子里手按著太陽穴發(fā)呆?老樊還在辦公室準備下一場Seminar?阿偉在講電話?小馬在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