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餐廳里待了很長時間,慢條斯理地吃光所有的食物,等服務員撤下碗碟端上茶水之后,我點了一根煙。
我一直在想一會兒怎么跟閔總解釋這件事情。我想考慮得盡量仔細一點:第一句話應該怎么說、閔總可能有的反應、然后我又說什么、再怎樣兜回來,爭取雙方都有面子下臺。
可無論如何,自己還是干了件不地道的事情。我有點惱羞成怒地把煙頭掐滅在煙缸里。
“還是你的失誤?!蔽覍ψ约赫f。
兩小時后坐在閔總對面時,我已經(jīng)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了。還沒等我把以“真是不好意思”開頭的一段臺詞說完,閔總笑著打斷了我,說:“沒事兒啊,我又改簽了今天下午的機票,等會兒就走?!?/p>
“咳,這次真是不巧……”
閔總已經(jīng)在收拾他的東西,他笑著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你們大老板身體好些了嗎?”
閔總笑得挺自然,我的笑容有點僵硬。
小吳
坐車回酒店的路上,我突然疲倦得無以復加。陽光下在大街小巷奔忙的人們好像離我很遙遠,我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看著旁邊自行車道上一個快樂的爸爸騎車帶著他同樣快樂的女兒,女兒手里拿著大概是剛買不久的小風車。微風起處,那個風車呼呼直轉,女兒笑得拿風車敲打爸爸的背。
今天的日程安排變成了空白。和昨天的緊張忙碌相比,今天我的悠閑簡直讓人有負罪感。回到辦公室,里面一個人也沒有。我百無聊賴地看了看E-mail,給小許打了個電話,約他一起吃中飯。
今天的我好像不想一個人待著。
下午我給小吳打了個電話,那頭說該號碼已經(jīng)停機。我又撥了他家里的號碼,也變成了空號。我想:糟了,這下和這個家伙算是徹底失散了。
晚上,沒著沒落的我獨自打車來到了夫子廟。這里人潮洶涌商品琳瑯,滿街都是叫賣的小吃。我信步來到魁光閣,熟門熟路地上樓落座,一個人占據(jù)了一張靠窗的四人桌。還好今天不是周末人不太多,服務員小妹默許了我的自作主張。
我點了一個套餐,就是那種會上來一大堆小分量所謂秦淮小吃的拼盤,里面有雞絲面、五香豆、鴨血湯什么的。記得當年和小吳等幾個朋友來這里點過這個東西,大家附庸風雅地模仿古代文人在服務員上菜的時候嘴里吟誦不已,結果被那個小妹簡潔有力地用南京方言訓斥了一聲“呆”!
窗外華燈初燃,滿街都是快活喧鬧的行人。秦淮河里還真有畫舫開始游動,不知上面是否會有彈琵琶的佳人。水面反射著遠處岸上喧囂的燈光,搖曳著幻化出很多奇怪的圖形,我看得有些失神。
恍惚間,屬于我一人的一大堆小吃已經(jīng)擺滿了桌面,旁邊的服務員小妹看著形單影只的我忍俊不禁,那意思是看你怎么把這堆東西吃完。
老張
大學時出于興趣看過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書,里面說過分看重約定的人其實是有著某種心理缺陷的。具體來說這類人和他人約會時極度準時,甚至經(jīng)常提前很久等待;他們乘坐火車或者飛機時也會提前很久到達,即使之后在車站或者機場等候很久也在所不惜;這類人對于他人的不守承諾會很憤怒,對于自己的爽約也會有超乎尋常的挫敗感。
那本書最后歸納說:這類人的心理其實是缺乏一種安全感,一種對這個世界上可能會有的偏差的恐懼。這種心理缺陷往往是從童年時期帶來的。
我在乘坐地鐵或者公交車的時候,手里會一直很緊張地攥著那張車票,生怕途中丟失了,這恐怕也是那種心理疾病的另一種表現(xiàn)。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一直努力想有所改變。事實上,思科的很多銷售在這方面是我的榜樣:他們經(jīng)常在飛機起飛前一個多小時才不緊不慢地整裝出發(fā),并以最后一個登上飛機有時反而可以享受到升艙的優(yōu)惠而自豪。我也試著故意拖延出發(fā)的時間,試著故意晚一點赴約,但試了幾次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舉動除了讓自己著急上火心態(tài)失衡之外毫無用處,遂漸漸作罷。對于有些東西,后天的努力是無濟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