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瑪?shù)睦巷L(fēng)濕犯了,正躺在狗皮褥子上痛得直叫喚,連屋外的白雪都聽得見他的呻吟。當(dāng)看見病歪歪的妻子帶著兩個背快槍的年輕人出現(xiàn)時,他就意識到自己干的事情敗露了,于是緊閉著雙眼做出一幅快要死了的模樣奄奄一息地問:“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哎喲喲?!?/p>
“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的兒子在拉薩托我們給你捎個信,他和他帶著的那個女人都好,只是和糌粑的手沒有原來那樣方便了?!卑⒍嗾f完用馬鞭狠狠地敲了一下旁邊的柱子,將臉湊到亞瑪耳根咬牙切齒地笑著對他說:“他們叫你不要操心?!眮啲旊p手扯住被子捂住頭顱瑟瑟發(fā)抖。目睹發(fā)抖的被子,他倆會心地笑了,轉(zhuǎn)身離開屋子。
殺氣騰騰的壞消息嚇出亞瑪一身冷汗,驚嚇代替了疼痛,他癱在床上說:“全完了!”
屋外,亞瑪?shù)钠拮庸蚍谘┑厣喜煌5厍箴垼~頭、鼻尖、嘴唇上沾滿了積雪,“卡作(謝謝),饒了他們父子吧!”他倆毫不理會地從拴馬樁上取下韁繩,阿多騎上“金箭”對著亞瑪?shù)姆孔雍莺莸赝铝艘豢谕倌?,罵道:“呸!老不死的狐貍,連自己的尾巴都嚼了還裝綿羊。”嘴里噴射出一縷縷滾熱的怒氣,馬蹄踏出雪窩朝山坡上的小徑?jīng)_去,索郎緊隨其后。
風(fēng)停止了炫耀,鵝毛般的雪垂直地落在曠野上,過膝的積雪使識途的“金箭”也迷失了方向,它不時地探下頭嗅嗅露在積雪表面的草尖,抬頭望望周圍,盡量想在記憶中找到前進(jìn)中的依據(jù)。揚(yáng)揚(yáng)下垂的雪片和霧蒙蒙的渾沌讓他倆看不清楚十步以外的景象,“金箭”的鼻孔噴著熱氣。這時,它像嗅到了什么停在原地紋絲不動,因急需趕路,阿多用韁繩在馬臀上猛抽了一下,“確!”“金箭”仍然不動,“怪事?”阿多正納悶。突然,迷糊混沌的前方傳來隱隱約約的踩踏聲,轟隆隆,轟隆隆,聲音越傳越大,大地逐漸顫抖起來,“金箭”和“雪里站”埋下頭伸直前腿撅起屁股拼命地向后退,失去重心的阿多和索郎收緊韁繩迅速蹬直馬鐙朝后仰,霎時,濃霧中上百頭的牦牛像黑色旋風(fēng)一樣在他們的眼前疾馳而過,“啊嘛嘛,這威力比甲拉山的雪崩還猛烈?!卑⒍嗫粗鴿L動的黑色發(fā)出感嘆,“金箭”開始長久地嘶鳴。
兇猛的“黑旋風(fēng)”一刮走,大地的顫抖剛恢復(fù)平靜,就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清脆的槍聲,槍聲還在天邊回蕩之際,轟鳴咆哮的“黑旋風(fēng)”又山崩地裂地刮了回來。此時,不遠(yuǎn)處傳來了求助的音聲:“卡作、卡作,幫幫忙,攔住它們。”
阿多躍身下馬,站在過膝的雪地里張開雙臂像要抱住這群牛似的高喊,“哦——駑,哦——駑……”
“嗨!你不要命了!這是牛‘炸群’了。”索郎大聲呵斥阿多。阿多的聲音洪亮如雷地吆喝著,奇怪的是牛群聽到這聲音像是找到了主人,逐步減緩狂奔,朝著一片開闊地跑去,慢慢地在開闊地上收停了腳步,阿多得意地瞧瞧索郎,說:“兄弟,學(xué)著點?!?/p>
“太感謝你們了,好兄弟?!币晃豢瓷先ド聿陌〉w格強(qiáng)壯的中年男子踏著過膝的積雪朝著他倆跑來。
中年男子還未站定阿多就問:“出了什么事?”
“真倒霉,?!ㄈ骸恕6嗵澞銈兞??!敝心昴凶訚M臉堆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