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常維翰已不在人世了?!?/p>
“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已不在人世了?”
“啊,這,他和押送他的那兩個兵差都在二郎山摔死了。真的,已經(jīng)查到了尸骨和公文?!?/p>
寧徙想,他是試探還是真話?難道他真以為維翰摔死了?如是這樣倒好:“真的,他真的摔死了!”淚水下落。既是對不平人生的哀嘆,也是做給宣貴昌看。
動了感情的宣貴昌確實不明常維翰生死,從湯縣丞的密報看,他也許真喬裝成和尚回來了,那么,就是有武功的他將兩個兵差推下了山崖。他對寧徙這么說,確實是試探:
“寧徙,這都是天意,你也不要過于難過,我宣貴昌會關(guān)照你的。我早對你說過,非你不娶?!?/p>
“我乃一民婦,實是不敢高攀?!?/p>
寧徙想誘探虛實。
宣貴昌以為有戲:“寧徙吶,你我如今是遠在異地的同鄉(xiāng),過去又兩小無猜,怎么說是高攀呢。我宣貴昌定要娶你,我發(fā)誓,我說的全是真心話?!?/p>
“謝謝你這么厚看民婦,只是,我一定要尋找到夫君的遺骸?!?/p>
宣貴昌哀嘆:“貴昌在你心中的位置真不如維翰啊??龋艺f的維翰摔死了也只是推測,也許他還活著。不過呢,他是要犯,也許早就逃往外省去了,或者呢,他又娶親了?!?/p>
寧徙察言觀色,看來宣貴昌還不知道維翰的下落,試探道:“維翰命苦,即便是活著也是殺頭罪?!?/p>
宣貴昌點頭:“可不是?!蹦柯墩嬲\,“不過呢,本官可以幫他,當(dāng)今皇上大赦天下,我想是可以免他死罪的?!闭f的假話。
寧徙半信半疑:“真的?”難道宣貴昌良心未泯?
宣貴昌道:“真的。寧徙,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他真的回來,我一定會念及同鄉(xiāng)的份上全力幫他?!庇蛱匠>S翰下落,擒而殺之。
“啊,謝謝你,他……”
老憨進門來,拱手道:“夫人,不好了,那鍋蠶繭被桃子煮壞了!”
寧徙一驚,跟了老憨出門。走過書房門口時,老憨道:“夫人,你可千萬莫相信這個狗官,他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他一直在門口聽,擔(dān)心夫人說漏了嘴,“那鍋蠶繭沒事?!睂庒闼煽跉?,老憨是在暗中保護她:“老憨,我還真是差點兒說漏了嘴?!崩虾┚蛯λZ,寧徙含淚笑,聽見書房里兒子常光圣的讀書聲:“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xué),斷機杼。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養(yǎng)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感慨萬千。
宣貴昌不走,要寧徙請客。
為了早些打發(fā)他走,寧徙強顏設(shè)了午宴,把喬村長也請了來。喬村長好覺風(fēng)光:“宣大人辛苦啊,恁么遠跑來我們小榮村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好官啊!”給宣貴昌敬酒。宣貴昌一掃平日威風(fēng),恭謙道:“官民本一家,來得少了,今后還要多來?!焙染?,給坐在身邊的寧徙敬酒:“寧徙,你能干,種地栽桑植麻,是我州府之楷模。來來來,本官,啊不,你貴昌哥敬你一杯?!睂庒銗盒模瑧?yīng)酬地抿口酒,巴望他快些滾蛋。
宣貴昌不急,這餐飯直吃到午后申時。
終于打發(fā)走宣貴昌,寧徙急跟老憨去了佛堂,眼目放亮發(fā)濕。來川路上,夫君挑的那裝有祖宗遺骸、畫像、種子等物的擔(dān)子完好無損地放在母親柳春的靈牌前,只可惜那些從家鄉(xiāng)帶來的種子都壞了。老憨對她說,他從縣城回來遇見了躲在路邊叢林里的常維翰,是他挑了這擔(dān)子來的,他那土匪大哥孫亮一直為他保管著這擔(dān)子。寧徙急著見到夫君,不等老憨說完,拉了老憨就走:“老憨,我們走,回來再擺放祖宗牌位。”
寧徙跟隨老憨去了后山那“蹺腳土地菩薩”的小廟前,四周的樹子長得好高好密了,林梢透射下來天光。
常維翰從一棵樹后閃身出來:“寧徙!”
老憨感慨欷歔,各自走開。
夫妻二人相擁而泣。
寧徙見夫君一身匪氣穿著,哀嘆:“維翰啊,你咋又去當(dāng)土匪?”常維翰就說了去銅鼓山找安德全報仇無奈為匪之事,切齒道:“我這是官逼民反。想我常維翰壯志未酬,卻被逼得走投無路,老子反了,就反了!”寧徙也生怒:“對,反了,我們都反了!”常維翰道:“夫人,你不能反,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家都得靠你?!?/p>
夫妻倆互訴衷腸。
寧徙讓常維翰回家,常維翰難斷:“老憨對我說了,他今日去縣城遇見了那個程師爺,程師爺對他說,宣貴昌發(fā)了話,只要抓住了我,就有了殺那兩個兵差的人證,就要將我就地正法。殺我一人倒也罷了,他還要來抄家,對我常家人一個也不放過。”寧徙道:“老憨也這樣給我說了?!背>S翰血紅兩眼:“宣貴昌,你等著,老子非滅了你這狗官!”老憨快步跑來:“老爺快走,山下上來了幾個人,鬼頭鬼腦的?!睂庒惆l(fā)急:“維翰,你走,快走!家里的事你放心,有我?!背>S翰灑淚而別:“寧徙,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