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到底心痛,又掏出二十塊丟過去。王志軍目的達到,屁股一掀一掀很快走遠了。
王志軍走后,小玉越想越傷心,怎么就攤上了這么個哥哥呢?忍不住又掉眼淚,胖嫂就在旁邊不停地勸慰。想給丁鳳鳴打個電話,號碼撥了一半,卻又把手放下,自家的丑事,到底不方便講的。眼看生意不好,索性收了攤,一路懶懶地走回家去。
丁鳳鳴下班回家,見她眼泡鼻腫,頭發(fā)蓬亂,以為她病了,要陪了去醫(yī)院檢查。小玉推辭不過,就說了原因。
丁鳳鳴安慰說:“算了,反正也只四十塊錢?!?/p>
小玉說:“人要臉樹要皮,他不要面子,我要面子嘛。他在市場里那么一鬧,我還怎么做人?”
丁鳳鳴作聲不得,王志軍今兒找他也敲了一百五十塊。離開市場后,王志軍想,就四十塊,水紅肯定不滿意。那女人若是不滿意,肯定少不得又要聽些慪氣話,做一陣和尚了。偏是這幾天市里搞市容整頓,撿垃圾的、擦皮鞋的、擺地攤的、打卦算命的都沒出來,要擂肥也沒個對象,而且連幫手也沒得一個。左想右想,就想到丁鳳鳴身上去了。平日里,除非是手里沒錢了,王志軍是不太理會這個妹夫的。細肉白臉、文質(zhì)彬彬,走路怕踩死螞蟻,樹葉落下來怕砸到腦殼,像個什么男子漢?平日里擂肥,王志軍們最喜歡這種人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旦抓了現(xiàn)行,只求早點脫身,掏錢特爽快。吃了一個三塊錢的盒飯,又找老板討了一大碗湯喝,王志軍全身發(fā)熱,就抖擻精神,一路望上發(fā)廠而來。
到了上發(fā)廠,王志軍直闖進去,被門口的保安一把拽住,爛絮般的皮夾克就被扯開了一個口子。王志軍大怒,揮拳就要打人,拳舉了一半,卻又軟軟地放下。那保安黑面闊嘴,壯實如牯牛,身后還站有幾個同伴,見王志軍拳頭高舉,都迅速往這邊跑。上發(fā)廠的保安都是從清一色的退伍軍人中擇優(yōu)錄取的,實行軍事化管理,素質(zhì)極好,上河的混混們從不敢招惹。
見勢頭不對,王志軍忙賠了笑臉,掏出剛買的相思鳥煙一一遞過去,說是來找丁鳳鳴的。
保安們不要煙,問,丁主任是你什么人?
王志軍不曉得保安們習慣尊稱辦公樓里的辦事員們?yōu)橹魅?,心里一驚,這小子也升官了?說是他大舅哥。
保安不信,說就你這鱉樣,還是他舅哥?
王志軍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說我曉得他的手機號。
保安就給丁鳳鳴打電話。打完電話,保安們客氣了點,說,丁主任不要你上去了,你就在這里等。記住,下次來找人,先登記,再會客。你以為這是你家菜園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丁鳳鳴下來,一見這陣勢,心里早已明白幾分,臉上發(fā)熱,也不說話,掏出一張百元票子就遞過去。
王志軍接過,說這衣服、這衣服給扯爛了。
那黑面保安就在一旁搓手,很尷尬的樣子。丁鳳鳴雖是一般辦事員,但常跟領導接觸,在保安們看來,是在領導面前說得起話的人。
丁鳳鳴只想盡快打發(fā)他走,就又掏出五十塊,說你這衣服早該換了,拿去買件新的。
王志軍拿過錢,說了幾句場面話,一溜煙走了。
黑面說,丁主任,今兒不好意思,我沒想到……
丁鳳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轉(zhuǎn)身就回辦公室了。回到家里,本想和小玉說,以后不要王志軍到單位去找他,卻見小玉這樣,只好忍了。其實王志軍哪肯聽小玉的話?只不過徒惹小玉傷心罷了。情緒一不好,別的事也懶得說了。
丁鳳鳴就開始做飯。做飯的時候順口問,媽沒在家?
小玉說,肯定又去玩牌了,中午哥來找她也說沒看見。
旁邊的灶臺冷鍋冷灶,鍋里堆滿了未洗的碗筷,劉紅紅又沒回來。關得緊緊的房間里悄無聲息,也不知那男人在干些什么。作為鄰居,丁鳳鳴也難得見他一面,有時猛地一見,他那白白的、沒一點血色的膚色和謙卑的笑容,讓人的心情就無端地不舒服。這時候歌廳舞廳尚未營業(yè),那么她是被人邀去吃飯了?
忽聽得廠門口一陣喧嘩,喊聲笑聲愈來愈大,他忙停了火,和小玉跑出來看熱鬧。
殺豬佬張扯腿一身酒氣,倒在地上,一條母狗翹了尾巴,如接吻般舔他嘴邊的殘食。扶他回家的那人是街盡頭小酒館的老板甘國棟,諢名酒糟鼻子,這時也倚了一棵椿樹在吐,臉皺如橘子皮。
張扯腿被母狗舔得不耐煩,一巴掌把母狗打開,說:“媽呀,你讓我睡會兒,莫要煩我?!?/p>
圍觀的男女老少拍手頓腳,樂不可支。那狗不死心,逡巡不去。幾個小崽兒就把母狗往張扯腿這邊趕,想再次上演同樣的好戲。
張扯腿的老婆聞聲出來,一邊罵人,一邊撿了塊碎磚頭,“日”地一下扔過去,那狗負痛,委屈地叫了幾聲,夾著尾巴跑了。經(jīng)過酒糟鼻子時,老婆狠狠踢了他一腳,說:“你個老日的,再把酒給我家扯腿喝,老子拆散你的骨頭!”
酒糟鼻子不服,大著舌頭說:“怪我?真他媽稀奇!他說要拆遷了,心里高興,硬要喝酒,勸都勸不住,還把我家酒壺都打爛了。喂,明兒記得把酒錢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