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知高歡起兵,爾朱家族反應(yīng)也各不相一。爾朱天光依然穩(wěn)坐關(guān)中,按兵不動——因為高歡離他太遠了。爾朱仲遠、爾朱度律這些粗人則嗤之以鼻:六鎮(zhèn)在葛榮號稱百萬時都被契胡武士輕松收拾,現(xiàn)在就這十萬人馬,何足為慮?而爾朱世隆倒高瞻遠矚,擔(dān)憂不已,力主早日出兵,除掉這個禍害。
而爾朱兆的動作最為迅捷,率兩萬精兵從井陘出兵,以示攻打殷州。李元忠見兵勢過盛,忙棄城投奔冀州。
十月,爾朱家族的南線大軍由爾朱仲遠、爾朱度律、賀拔勝率領(lǐng),屯于陽平一帶,而西線的爾朱兆翻越太行山后率軍屯于廣阿一帶,號稱十萬。兩軍離冀州均只有百里之遙,高歡開始面臨著生死考驗。
此時如果硬拼,幾無勝算。高歡明白硬的不行,就來陰的——他用上了反間計。爾朱兆和爾朱世隆兄弟之間一向不睦,便用謠言瓦解他們的聯(lián)盟。他派人四處傳言:世隆兄弟將謀殺爾朱兆。一會又傳:爾朱兆與高歡一同謀殺爾朱仲遠。一時流言蜚語滿天飛,爾朱成員本就互相猜疑,此種風(fēng)險關(guān)口聽此傳聞更是疑神疑鬼,果然都徘徊不進。
爾朱仲遠害怕爾朱兆兵勢強盛,便派賀拔勝等人前去邀請爾朱兆會談,以消除疑慮。爾朱兆雖率輕騎趕來,可一路都在疑神疑鬼——當(dāng)年高歡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卻轉(zhuǎn)臉就叛,這可傷害了他那純潔的心靈,給他留下了嚴(yán)重的后遺癥:懷疑一切。要說這半年爾朱兆有什么長進的話,那就是兩個字——成熟,他再也不是那個讓高歡玩于股掌之中的愣頭青了。結(jié)果這屁股還沒捂熱,爾朱兆便未卜先知地聞到了爾朱仲遠營中那股重重的殺氣。于是他開始裝深沉——繃著個臉,手舞馬鞭,長嘯凝望。過了一會兒,爾朱兆覺得爾朱仲遠要動手了,便慌忙跑出,馳還軍營——唉,高歡真是害人不淺!
爾朱仲遠見爾朱兆中了邪似地逃走,怕誤會加深,便讓賀拔勝等去追回爾朱兆。可爾朱兆此時是鐵了心,便把賀拔勝等人扣為人質(zhì)。爾朱仲遠聞此,以為爾朱兆要率兵來攻,便慌忙領(lǐng)兵逃走。高歡靠動動嘴皮子,耍耍心眼,便趕走了一個勁敵,只剩下爾朱兆和他單兵作戰(zhàn)。
可此時的爾朱兆依然兵馬雄厚,高歡心中還是惴惴不安。戰(zhàn)前,他詢問自己的表侄——親信都督段韶。段韶雖年輕,卻有遠見卓識,鼓勵高歡:“王以眾討逆,如湯沃雪?!备邭g竊喜,又言:“以小敵大,恐無天命不能濟也?!倍紊赜忠?jīng)據(jù)典一番:“皇天無親,唯德是輔!爾朱氏人心已去,天意安有不從者哉!”此時的段韶還年輕,只能做做這些類似保衛(wèi)領(lǐng)導(dǎo)的小事,可后來的他在沙場上卻會讓所有的敵人都聞之膽寒。
如段韶所言,孤軍作戰(zhàn)的爾朱兆果然大敗,被俘五千余人,高歡迎來了一場開門紅。
攻下鄴城
趁爾朱兆敗退之際,高歡挾勝勢立即進軍鄴城。鄴城是北魏重鎮(zhèn),向西經(jīng)滏口可翻越太行山脈,爭霸晉汾之地(山西一帶), 南下則可橫渡黃河,威脅首都洛陽。當(dāng)年葛榮之亂時,便由于鄴城一直固守不下,使他南下受阻。當(dāng)年孝文帝決意遷都時,在鄴城和洛陽兩城之間也是選擇良久,后為文化之考慮終舍鄴城而選洛陽,鄴城的繁華可見一斑。
相州刺史劉誕也倒霉,當(dāng)時爾朱家族都在互相慪氣,結(jié)果都未發(fā)一兵一卒來救,他只得孤守這個遺忘了的重鎮(zhèn)。由于鄴城城堅墻厚,加上劉誕死守,攻城接近兩月之久,高歡竟毫無進展。高歡明白如再久攻不下,爾朱家族一旦和解,定會卷土重來,自己便腹背受敵,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高歡永遠不是那種一條死路走到底的愣頭青——既然鄴城城墻這么皮糙肉厚的,上面攻不進去,那我就從你的下面挖進來,底下的土總是松的吧。其實這招當(dāng)年曹操在這里也用過,高歡只要照葫蘆畫瓢即可。官渡之戰(zhàn)后,曹操收拾袁氏殘余勢力時,在鄴城下也是苦戰(zhàn)不已。為了攻城,曹操也是挖土山、掘地道忙得不亦樂乎,但結(jié)果并不見效。后來曹操改為引漳河之水淹城,取得大勝。
既然高歡在過麥地時的表演已經(jīng)勝過曹操這位前輩了(曹操貪便不下馬,結(jié)果馬受驚踩了麥苗,還得“割發(fā)代首”糊弄一番,高歡吸取教訓(xùn),便主動下馬),現(xiàn)在攻城更要青勝于藍了。高歡也派兵挖地道,每挖一段,便立上一根木頭柱子,以防上層塌陷。待四通八達挖得差不多了,高歡便讓人把這些柱子燒掉了,結(jié)果鄴城一下子塌陷了一大片。高歡趁勢率軍攻城,擒拿了劉誕這個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