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知道她頭疼的原因,但卻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
“毛衣針”長嘆了一口氣:“寶貝,家庭作業(yè)之所以叫家庭作業(yè),是因為它是在家里做的。你們四個卻不把這當回事兒——羅比每兩次家庭作業(yè)就忘掉一次,梅克斯每三次忘一次,艦東每四次忘一次,而你呢,每五次忘一次。這是我今天計算出來的。”
“這是我們太緊張的緣故?!笨道抡f,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今天我又是吃過午飯就開始寫作業(yè)了,可是,我雖然寫得很快,最早也要到晚上十一點才能寫完,而且我還得復習呢?!?/p>
“毛衣針”氣憤地雙手叉腰,質(zhì)問:“誰給你們留了這么多作業(yè)?”
康拉德沉默地盯著女教師的眼睛,以此作為回答。他當然不知羞恥地撒了謊,但這用不著讓老師知道嘛。
“寶貝,你的數(shù)學確實是一流的。幾道算術(shù)題,你總不會需要好幾個鐘頭吧?!?/p>
“可所有的老師都這么說。”康拉德說得很肯定,同時垂下肩膀。
兩條狗還在一唱一和地低吼;它們盯著街對面的不知什么東西。康拉德也往那邊望去,卻只看到一個冬天存放鋪路沙礫用的板條箱——狗在那兒發(fā)現(xiàn)什么了?
蘭盆胡波老師來回晃著腦袋和腦袋上那頂毛線織的頭盔:“親愛的朋友,你真讓我操心。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加重我學生的負擔。”
康拉德這時候只在用一只耳朵聽了。狗的不安傳染給了他,那個裝沙礫的板條箱后面到底藏著什么東西,他非得搞清楚不可。
他終于看見那東西了。
他那撮不聽話的頭發(fā)霎時間直立了起來。
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因為它們傳遞給他的大腦的信息太荒唐了;他使勁瞇縫起眼睛,隨后又盡力把它們睜得大大的。
他沒看錯,就是那樣!女教師還在不停地嘮叨,可她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鉆進他耳朵的。
兩條狗又爆發(fā)出新一輪的狂叫,還一個勁兒地拽拴狗的鏈子,那股力害得康拉德向前踉蹌了一下。他伸出第二只手去幫著拉住鏈子,同時用鞋后跟抵住柏油路面,想以此控制住貝奇和貨車。
“這兩個小寶貝怎么啦?”女教師驚奇地問。
“一條鯉魚就在那邊!”康拉德脫口而出。
蘭盆胡波老師不屑一顧地發(fā)出“嘁”的一聲:“有些人什么都往街上亂扔?!?/p>
“是條活鯉魚,在半空中!”康拉德喘著粗氣說。
“你怎么開這種玩笑,我親愛的朋友!”老師責備道。
但康拉德絕對是認真的——從那個板條箱后邊冒出來一條胖鯉魚,長著厚厚的嘴唇、銀色的鱗片。它在空氣中游,就像魚通常在水中游那樣,懶洋洋地搖著尾鰭,嘴巴自得其樂地一張一合。
康拉德拉不住他的狗了。小不點兒貝奇居然生出了一頭斗牛犬的力氣,貨車成了推土機。為了不讓它們把自己扯倒在地,康拉德只好放開鏈子。兩條狗狂怒地叫著沖了出去,去追捕那條會飛的鯉魚。
“毛衣針”的后背沖著發(fā)生的這一切,所以沒看見那條鯉魚。“忘記寫作業(yè)這件事是很嚴重的。”她還在接著說。
康拉德怕他的狗被汽車撞上,便跟在后面跑起來,一躍一躍地,像只羚羊,只不過是慢鏡頭中的羚羊。
蘭盆胡波老師又說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康拉德早就不在那兒了。她迷惑地四下里看看,自言自語道:“學生們真的負擔太重了嗎?如果一個像康拉德這樣有非常清楚的數(shù)學腦瓜的一流學生,突然胡說看見了什么會飛的鯉魚,這說明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