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架下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有人來，一側(cè)首，頓時四目交投。

是什么東西輕輕撞動了心弦？就像有一顆頑皮的小石子忽地投落幽幽深潭，打碎了一池靜平。

率先回過神來的是素菀。只一霎那，她眼中迷茫散盡，已然清醒過來。

他如何也到了這里？心念電轉(zhuǎn)，輕眨眼，卻發(fā)現(xiàn)靳涵楓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似帶著幾分癡意?？梢仓皇且祸?，再看時，那墨玉般的眸子中只余春風(fēng)般的溫和。

難道是這月色惑了人？還是……

“殿下？”她輕聲喚，水眸微歙，好像還帶著一份不確信，蓮步輕移，似凌波踏水，緩緩走近靳涵楓。

不管如何，她都要試他一試！若剛才所見是真，那么她便等于窺見了一條捷徑、握住了一件利器，哪怕此捷徑、此利器要以自身為代價……哼，生既不幸，除了報仇二字，她本就一無所有，這區(qū)區(qū)皮囊又有什么值得吝惜的！

靳涵楓看著那玉顏纖影一步步向著自己而來，如水亮眸中似溶入了這凈柔月光，頓時幻出清韻無雙，更有那幽淡清淺的香氣，隨著她腳步的移近，縈繞在鼻端，若有似無。

本就牽掛，本就渴求……心跳剎那間失控。

天幕之上，曉星漸沉，長空欲曦。一時間，天如水，人如水。在這晝與夜交錯的瞬間，是晨風(fēng)還是夜風(fēng)拂皺了那片心湖？

靳涵楓淡淡一笑，依舊明凈清雅，只是呼吸間卻已失平穩(wěn)：“素菀——”

“奴婢叩見殿下?！彼剌音嫒挥荨?/p>

靳涵楓踏前一步，扶住她：“現(xiàn)在并非在宮內(nèi)，這些俗禮可免則免。”

隔著衣衫感受到他指尖的輕觸，素菀輕輕點頭，臉上泛出一輪可疑的暈紅：“殿下，您怎么會在這里？”

“我出來辦一件事，順道來看看你們?！?/p>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卻是假。他聽到屬下的報告，聞知靳涵薇和素菀住在這里，良宵輾轉(zhuǎn)，出來信步走走，也不知怎么回事，腳下不知不覺就行到了此處。待見到了素菀的那一刻，心里的觸動方才告訴他，原來他是想離她近一些……

“嗯?！彼剌覒?yīng)聲，微微昂首，兩眼相對，臉上又是一紅，忙慌亂地低下頭去。

靳涵楓看著素菀的樣子，一時不解，待回過味來，心中猛地一蕩，那滿懷的喜悅便似要溢出來了一般。

素菀見靳涵楓不再作聲，也不收回扶住她的手，于是重又抬首看去，柔音如絲：“殿下？”

清景如幻，但見那一雙亮眸宛若一泓秋水，就這樣一心一意地看著他，映著他的身影；那粉頰微紅，襯著雪顏素容，清麗之中帶著一絲嫵媚，難言難繪。靳涵楓忍不住心神恍惚起來，有如薄醉微醺，不自禁地伸手執(zhí)起素菀的手，眼角眉梢慢慢漾起溫柔笑意。

素菀垂下眼眸，紅暈滿頰，不勝嬌羞的模樣，將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公主的房間在右?guī)谝婚g?！毕乱豢?，手一掙，從靳涵楓的掌中抽脫出來，轉(zhuǎn)身跑了開去。

看著素菀離去的背影，靳涵楓嘴角含笑，只覺心中一片喜樂寧和，那萬千愁緒皆因她而去。

天上，天色漸明，朝暉起處，浮生若塵，一切都變得影影綽綽，看不清晰……

素菀一路小跑，清冷的晨風(fēng)從耳邊吹過，只片刻便將那滿頭滿臉的燥熱全然冷卻。

站定身，想起上一刻之事，心內(nèi)已是篤定，原來他果真……呵，靳涵楓這可是你自找的，莫怪我，要怪就怪你姓靳……

又在風(fēng)中站了會兒，心境終至平復(fù)，剛準備啟步回房，忽地，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她倏然抬首向前邊高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