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靳涵薇又盯視了她一眼，驀地甩袖轉(zhuǎn)身，“既如此，我就如你的愿！”

“謝公主成全，那奴婢就先收拾東西了?！睆澭欢Y后，素菀開始整理靳涵薇的衣服行李。

靳涵薇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她。

素菀手腳麻利，很快將東西一一收整妥當(dāng)，而后對靳涵薇道：“明日一早就得啟程返國，一路上肯定又是車馬勞頓，公主就請先好好休息吧，奴婢先行告退了?！蓖说介T口，準(zhǔn)備離開。

靳涵薇斜斜地掃了她一眼：“他不是讓你看好我嗎？你不貼身盯著我？”

素菀愣了愣，忽然微微笑了下：“公主是想趁機(jī)逃走呢？還是真要自尋短見？”

“您不會的?！彼龘u了搖頭說，“一個多月前，您可以坦然離開王宮、離開靳國，但現(xiàn)在您卻不可以，回去已是唯一可走的路?！?/p>

“為什么？”靳涵薇一怔。

素菀垂下眼眸：“公主想聽實(shí)話嗎？”

靳涵薇點(diǎn)頭。

抬起眼，素菀眸色深深地看向靳涵薇：“公主，依現(xiàn)下情況，您若不回去，便會使靳國上下面臨戰(zhàn)爭的危機(jī)，如此是謂不忠；聞父親病重，您卻不回返看視，如此是謂不孝；享有公主的尊貴身份與地位，卻不愿承擔(dān)相應(yīng)的責(zé)任，可謂之自私；不敢面對自己的命運(yùn)，只會一味逃避與斥責(zé)他人，可謂之懦弱。公主如果真的一走了之，那您便會一生背負(fù)著不忠不孝的罪名，成為一個自私和懦弱的人?！?/p>

一句一驚心，靳涵薇頓時面白如紙，她連連退后好幾步，一雙眼驚懼地看著素菀。

“奴婢失言了，但奴婢相信公主絕不是這樣的人，也絕不會這樣做?！彼剌矣质乔硪欢Y，而后退出門口，留下靳涵薇一人頹然靠倒在墻邊。

她該怎么辦！為什么上天就連一點(diǎn)點(diǎn)機(jī)會都不愿意給她！江湖夢終成結(jié)……

靳涵薇抱住頭，痛苦地呻吟起來。

靳涵楓果然神通廣大，也不知他在寧國方面做了什么安排，居然能夠順利帶人離開桑州。素菀再一次對這個靳世子刮目相看，他暗中的勢力絕不像她原先所想的那樣簡單。

出到城外十里，早有靳涵楓的一眾下屬在此等候，素菀識得那領(lǐng)頭之人正是在青石鎮(zhèn)上與她有一面之緣的丙寅。

為防變故，靳涵楓命日夜兼程趕回靳國。車馬急催，去時靳涵薇和素菀花了一個多月走的路，回時居然只用了十余日就走完了。

五月二十七，一行人到達(dá)靳國化城。靳涵楓先派人回靳都回報，自己則帶著其余人在化城驛館停宿一宿。

急著趕路這么久，確實(shí)也該好好休息一番了。然而，是夜三更已過，靳涵楓卻依舊輾轉(zhuǎn)反側(cè)。

索性穿衣起身，他下意識地走到隔壁院中，卻意外看到素菀房中的燈還亮著。

他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去敲開了她的房門。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他問。

“明日便要回宮，有點(diǎn)睡不著?！彼剌乙兄T口道。

一時無語，靳涵楓沉默了下來。

素菀覺出自己據(jù)著門口，樣子有些不莊重，但看靳涵楓似乎并沒有立即走的意思，她躊躇了下，問：“世子也睡不著嗎？要不要進(jìn)房來聊會？”

話出了口，她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臉上紅了起來，深夜邀男子進(jìn)房，不論怎么看，均是不合禮教的。

靳涵楓也是一愣，目光越過她，看向房內(nèi)。要不要進(jìn)去？他心中有些難決。

“世子？”看他良久不答，素菀輕喚道，臉上紅云越來越盛。

軟語如酥，靳涵楓心潮漾起，有些恍惚起來。一路上，因?yàn)榧敝s路和刻意回避靳涵薇，他都未曾好好與她交談過。

他微微頷首：“好?！?/p>

除了靳涵薇的寢殿，他尚是首次進(jìn)其他女子的房間，頓時有些手足難放的感覺，看見素菀背過身緩緩關(guān)門的倩影，心里又升起另一股異樣的柔情，很想就此將她擁入自己懷中……

他轉(zhuǎn)過頭，不敢再看。

素菀關(guān)好門，回身看靳涵楓立在一旁，忙到桌前倒茶：“世子請坐?！?/p>

靳涵楓走過去坐下，抬頭看她一眼，燈光映下，但見她膚膩似雪、眸清如水，身上更有幽淺的香氣散出，忙又移開視線。

“世子？”素菀有些奇怪。

“你……”靳涵楓看著紗窗上的淡淡燈影，輕咳一聲，開口道，“你若是不想回宮，我……我可以……”

素菀看著他，未明所以，靜候他說完。

靳涵楓忽地轉(zhuǎn)回頭，對上素菀的視線，眼中忽現(xiàn)出幾分熱切：“我可以為你在宮外安排一處居所，等將來我……我再來接你。”他伸手欲去拉她的手。

素菀明白了，她不動聲色地將手縮回，一禮道：“謝世子美意，陪公主回宮，乃至將來陪嫁邊國，皆是素菀自愿的?！?/p>

靳涵楓眼中一痛，收回手，看著她：“你真的寧愿遠(yuǎn)赴異國，也——”

“世子！”素菀打斷他，輕聲道，“素菀本是沁香園中的一個粗使宮女，經(jīng)過這么多事后，能夠有機(jī)會隨身服侍公主，已是天大的造化，不敢再有他想?！?/p>

靳涵楓苦笑：“是不敢，還是不愿？”他迫視著她，“回答我?！?/p>

“我……”素菀的目光閃了閃，低下頭，咬唇道，“我不愿?！?/p>

“呵！”靳涵楓站起來，緩緩背過身，笑聲中透出無限苦澀。

素菀看著他的背影，默然無語。

靳涵楓對著窗門站了好一會，才低低道：“明日辰時，宮車便會來此處接你們，宮內(nèi)的一切我俱已派人打點(diǎn)妥當(dāng)，你可直接轉(zhuǎn)入薇兒的晴翠宮，你……以后多保重?！闭f罷，他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

“世子——”身后，素菀忽然追到門口。

他頓下腳步。

“對不起。”她低聲說，聲如輕煙。

靳涵楓搖了搖頭，重新疾步離開。

房內(nèi)，素菀慢慢回到燈前坐下，眸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沉了下來，直至晦暗如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