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涵楓離了素菀房間,便往自己所住的院中行去。
他心中難受,走得甚急,到了房門口卻看到靳涵薇坐在他門前的石階上,全身籠在青黑的夜色中,低垂的臉背著月光,暗如永夜,他全然是由輪廓認(rèn)出她的。
“薇兒,你怎么坐在這?”他向她走去。
“哥哥。”靳涵薇叫了一聲,幽夜中,聲音飄飄渺渺的,竟有幾分不真切。
“我來找哥哥,不過哥哥不在,我只有在這等?!彼痤^來,只是星月黯淡,靳涵楓依舊看不清晰她的面目,只見到一雙眼在暗影中亮亮地爍著光。
“哥哥原來是去了素菀的房間。”她看著他說,眼中有幾分了然。
“嗯。”靳涵楓遲疑了下,點(diǎn)頭,“我睡不著,找她聊了幾句?!?/p>
靳涵薇幽幽嘆了口氣,仰頭看向朦朧不清的天際,但見弦月如鉤,烏云半掩,幾點(diǎn)疏星黯淡無光。
今夜果非良宵,這院中的三人俱是無眠。
“以哥哥的鐵石心腸,居然也有割舍不下的東西?!苯钡难壑兴菩Ψ切?。
靳涵楓低嘆一聲:“薇兒,你何時變得如此尖銳?”
“我尖銳?”靳涵薇低低一笑,“或許吧!畢竟現(xiàn)在的靳涵薇再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p>
靳涵楓上前一步,清雅的語音中透出無限倦意:“我自知對不住你,但我亦是迫于無奈……”
“算了,哥哥?!苯闭酒鹕恚抗饴湎蜻h(yuǎn)處的虛空,“有些事已成定局,再說對不起又有何意義呢!”
她收回目光,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石印章:“我今夜來見你,只為將這枚玉印還你,這是我五歲生日那年,你親手刻來送我的,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帶在身邊,如今也是時候還你了。自今往后,你我兄妹便成陌路。”
“薇兒!”靳涵楓眼中現(xiàn)出深刻的痛意,“你真的不肯原諒我?”
靳涵薇定定地看著他,眼中隱有淚光:“我無法相信疼我愛我的大哥會害我終身,你讓我如何自欺!我亦無法理解權(quán)勢勝于親情,你讓我如何原諒!非此即彼,你自小看我長大,當(dāng)了解我的性子?!?/p>
她轉(zhuǎn)身一嘆:“哥哥,這大約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了。話已畢,我走了?!?/p>
將玉印放在地上,再不回首,她疾步跑開。
夜色如濃墨,很快吞沒了她單薄的身影。
靳涵楓孤零零地呆立在原地,看向地上同樣孤零零躺著的玉印,悲難自抑,終于傾身坐倒在地。
翌日,輦車來到,靳涵楓親自護(hù)送靳涵薇與素菀回宮。
三人車前相遇,靳涵薇看也不看靳涵楓一眼,自顧登上輦車,素菀低著頭也緊隨其后,期間三人均是一言不發(fā)。
上了車后,素菀揭開一角窗簾,卻正好看見車前靳涵楓牽馬上鞍,她默然放下窗簾。
靳涵薇淡淡朝她瞥了一眼:“你不后悔嗎?”
“后悔什么?”素菀不解。
“你真的甘愿隨我回宮,而后陪我遠(yuǎn)嫁邊國?”靳涵薇一雙眼緊緊看住她,仿佛要看進(jìn)她的心底,“難道他昨夜不曾留你?”
素菀心跳微滯,沉默了片刻,低下頭道:“奴婢只是個低三下四的下人?!?/p>
靳涵薇輕笑了一下,眼中帶上嘲色:“出身低下又如何!出身高貴又如何!”她也伸過手掀開簾子望向窗外,然而不是去看靳涵楓,而是看向天際縷縷浮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你,普通人求之不得的東西,你居然如此輕易地就放棄了,但或許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他不曾看懂你,我又何曾看懂過你?!?/p>
“公主——”素菀驚覺靳涵薇似在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