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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外科主任 第三章(5)

大外科主任 作者:張慧敏


午飯前,村鈺打算去門口的郵局,把這個月的生活費給劉毛毛寄了。

在北京上大學的劉毛毛是劉先達的女兒。村鈺自認為和劉毛毛相處得不錯,并為此甚感欣慰。要想和丈夫處得好,就必須先和丈夫前妻留下的孩子處得好。這是村鈺這次結(jié)婚之前,母親給她的忠告。由于上次的婚姻失敗,村鈺很在意和劉先達的感情。好在結(jié)婚以來,劉先達并沒有讓她失望。他的確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沉穩(wěn)、內(nèi)斂、生活有品位,做事周到,懂得體貼女人。

結(jié)婚后,村鈺改變了不少,為此,梅山曾不止一次地奚落她。但村鈺卻覺得這么做很值,女人一輩子,說到底能擁有一個幸福的小家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梅山,村鈺忍不住又下意識地拿起話筒撥通了眼庫的電話。

接電話的正是梅山。

村鈺直接問:“今天有沒有?”

梅山知道村鈺問的是什么,就回答:“村鈺,別做美夢了好不好?現(xiàn)在有幾個肯主動捐角膜的?”

“沒有算了,我還有事。”村鈺說。

梅山緊追著說:“著什么急呀,商量個事,和我一起到餐廳找周立奇說說我表姐夫的事吧?”

“你不是說不著急嗎?反正現(xiàn)在又沒有腎源?!?/p>

“那也得先打個招呼,借你的光,現(xiàn)在就一起去餐廳找他?!?/p>

“才幾點?現(xiàn)在去還不是要排大隊?我想趁這個空去趟門口的郵局?!贝邂曊f。

梅山問:“又是去給你那寶貝女兒寄生活費?你這后媽當?shù)眠€挺帶勁的!”

“老劉忙,我這不沒事嘛?!?/p>

梅山說:“我跟你一塊去,五分鐘后大門口見!”

單身女人梅山站在大門口燦爛地對著村鈺笑。這兩個性格迥異的女人打得火熱,是因為她們都曾經(jīng)是院里的單身女人。

但自打幾個月前村鈺跟劉先達結(jié)了婚,梅山就常拿話擠對她。一見村鈺,梅山的風涼話不用準備就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村鈺,這么猛個勁地巴結(jié)人家,你是不是指望劉毛毛給你養(yǎng)老?”

“不是說了嘛,老劉忙,我順手就寄了,也就遛遛彎的事兒。”

“完了,我看你是徹底讓劉先達給俘虜了!” 來到郵局,梅山替村鈺排隊,村鈺到一邊填單子。看到村鈺填好的單子,梅山又是一通咋呼。

“不是每個月八百嗎?怎么長到一千了?我可告訴你,多給孩子錢,可不是什么好事!”

村鈺說:“北京物價高,我心里有數(shù)!”

“劉先達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找了你這么個傻女人!”

村鈺嫌丟人,接過營業(yè)員遞過來的匯款憑證拉著梅山就往外走。

進了餐廳,村鈺掃了幾圈沒見到劉先達,猜測著他八成又是上臺了,掏出手機打到科里一問果然是。

村鈺把目光收回來對梅山說:“今天我請客,想吃什么隨便挑?!?/p>

正在四處搜尋周立奇的梅山一笑說:“美得你,在這兒就想打發(fā)我?門都沒有,有空請我出去吃港式海鮮火鍋!”

說著,梅山就奔陜西油潑面那邊去了。

村鈺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保溫飯盒,要了六個春卷依次擺放在飯盒里,想了想又要了兩個五香蛋塞進去。把飯盒蓋好小心地裝進包里,這才給自己要了份蛋炒飯。

村鈺坐在梅山對面正吃著,遠遠地看見周立奇正端著飯在找位子,就向他招手。

周立奇剛坐下,村鈺就說:“老同學,有事要麻煩你?!?/p>

周立奇還沒從前幾天的突發(fā)事件中完全清醒過來,腦子有點蒙,他隱約想起前陣子村鈺約他喝茶的事,就說:“什么事?盡管說!”

“本來想請你喝茶時再說的?!?/p>

周立奇抬頭看著村鈺,玩笑說:“說吧,辦完事再請也不晚?!?/p>

村鈺永遠都是那么的優(yōu)雅和美麗,歲月似乎在她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村鈺說:“不好意思,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兩件?!?/p>

“那就先說第一件。”

“梅山的表姐夫在你們科排隊等腎,手術時你可要多關照?!?/p>

周立奇扭頭對梅山說:“梅護士,請你放心,這事海平也對我講了?!?/p>

梅山問:“周主任,我表姐夫大概要排到什么時候?他現(xiàn)在一周要做兩次透析,實在不能再拖了?!?/p>

周立奇說:“具體的時間,還真是不好說,他那個血型的腎源不好碰?!?/p>

這時,一旁的一個醫(yī)生煞有介事地說:“周主任,你聽說過沒有?說是現(xiàn)在有偷腎的,好端端一個人動不動就被人給麻醉綁架了,等再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子一動,疼,一看,腰上拉一大口子,到醫(yī)院一查,一個腎沒了?!?/p>

“啊?有這事?”村鈺問。

周立奇說:“這不可能,各個醫(yī)院做過的腎移植都有記錄,用的誰的腎一查就清楚?!?/p>

那醫(yī)生又說:“根本就不是在正規(guī)醫(yī)院做的手術,都是一些私立醫(yī)院干的,只要有足夠的錢,他們什么都肯干,醫(yī)生也都是臨時請的,病歷手術記錄都被隱匿起來,就是警方查也是白查!”

村鈺大驚:“不可能吧?怎么聽上去這么恐怖?!?/p>

梅山問:“你聽誰說的?我怎么聽著像是恐怖電影?!?/p>

那醫(yī)生一笑說:“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我也是聽人傳說的?!?/p>

村鈺說:“我就說不可能是真的,要是這樣那還不亂了套?”

周立奇又問村鈺:“第二件事是什么?”

村鈺說:“角膜。”

一邊的梅山用霧蒙蒙的眼神看著周立奇,突然,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忙用慣用的大大咧咧的口氣說:“村鈺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做角膜移植了,時間長了手都生了?!?/p>

村鈺說:“是啊,好幾個病人都急等著?!?/p>

周立奇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們科就死了一個晚期腎衰,還讓人家給賴了,我哪還敢再去勸捐?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一般人很難有這個境界!”

村鈺不再說什么,只顧低頭吃飯,等再抬起頭時見周立奇已經(jīng)起身離開了。

看著周立奇的背影,一直繃著的梅山又活了過來,“穆老爺子這一走,你老公和周立奇可就有一拼了,一邊是老公,一邊是老同學,看你到時怎么平衡?”

“拼什么?”村鈺先后退了退身子,不解地問。

“你傻呀,你說拼什么?拼大外科主任的位子唄!”

“什么位子不位子的,老劉才不是那樣的人!”

梅山說,“這你就太不了解男人了,這么說吧,男人在一起,就是有倆人也要爭出個高低來,更何況——”

“何況什么?”

梅山說:“更何況周立奇當年還是你的愛慕者,劉先達就更是不能輸給他?!?/p>

“你聽誰說的?我們倆壓根兒就沒那回事!”

梅山又笑說:“你也不想想,你的這種否認有意義嗎?省醫(yī)科大離咱們這兒才幾步路?你們當年那點事地球人都知道!”

村鈺說:“好了,別瞎扯了,我就沒看出來老劉有什么想法,都是你自己瞎琢磨?!?/p>

“你這個書呆子,不信你就等著瞧!”說著,吃完飯的梅山就站了起來。

見梅山要走,村鈺就問她:“哎,我同學那邊手頭有個男的,今年四十一,老婆出國嫁了老外,有個孩子也跟著女方在國外,利利索索一個人兒,見不見?”

梅山甩了甩像男孩子般的短發(fā),一笑:“得了吧你,上次你介紹那剛離婚的IT人士,頭一回見面就把我往床上拉,這主老婆都出國了,還不得……”

村鈺笑說:“好像你跟蜂蜜似的,誰見誰往上撲,別忘了你也奔四張去了,過這村沒這店!”

“沒店就沒店吧,就是到了荒郊野嶺也不能爛茄子酸黃瓜的都朝籃子瞎胡嚕!”

“這可不是瞎胡嚕,這人是財經(jīng)人士,股評專家,有學識,有素養(yǎng),還有經(jīng)濟實力,條件這么好的不好碰!”

“你就把他往天上夸吧,我回科了,回頭再說?!?村鈺留下來在餐廳里繼續(xù)等劉先達。到了一點,還不見劉先達的影子,剛要起身,劉先達探著身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我正要走,剛下臺?”村鈺把餐盒打開,推到劉先達跟前。

劉先達還陶醉在剛才的手術里,興奮地給村鈺說著剛剛遇到的罕見病例。

村鈺卻突然打斷他,“穆主任退了,你說誰會接替他?”

幾個小時專心致志的手術,劉先達似乎已經(jīng)把這事給忘了,猛然聽村鈺提起來,他的思緒又被拉回到現(xiàn)實里來。

他有些敏感地看了村鈺一眼,“你也關心這事?是不是又聽梅山瞎叨叨什么了?”

村鈺說:“人家梅山可是認為你最有希望!”

劉先達一愣:“我有什么希望?愛誰當誰當,這就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

村鈺說:“就是,干我們這行,什么時候都是靠本事吃飯?!?/p>

劉先達脖子里的喉結(jié)滾動著,艱難地咽下一口飯,淡淡地說:“我也是這么想?!?/p>

看著眼前的村鈺,劉先達心里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光明。不過在村鈺面前,他也只能這樣。因為他覺得在這件事上,很難三言兩語把自己的真實心思說清楚,更很難讓村鈺像前妻那樣理解他。要是冒險說了,不光是說不清楚,說不定還會讓村鈺小看他。和村鈺結(jié)婚還不到半年,他不想因為這事破壞了彼此間的平靜和溫馨。

從內(nèi)心講,對自己覬覦大外科主任這件事,劉先達不覺得有什么卑鄙和不齒。他自視,只要這個“大外科主任”是在院內(nèi)產(chǎn)生,公平地講他就應該是獨一無二的人選。如果不是他,那才是有失公允。

劉先達自恃自己不是個“官迷”,一切都是為了出口氣。為了把這口憋了許多年的氣暢快地釋放出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抓住機會,否則他的一張臉可真是沒地兒擱了。別看村鈺說得清高,如果到時候他要真是輸給了周立奇,怕是連她也會瞧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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