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文靜旁邊躺下,開著臺燈看了一會兒書,天就亮了,我走到廚房,發(fā)現(xiàn)冰箱里只剩下幾個雞蛋,我煎了兩只蛋,又穿上衣服下樓買了兩盒牛奶,順便又買了兩份腸粉,小心翼翼地擺好,怕吵醒她們。弄好了以后我從沙發(fā)望過去,發(fā)現(xiàn)這點早飯還真把家里搞了些氣氛,自從樊斌調(diào)到深圳工作,我就幾乎沒吃過早飯,家里也從未開伙,都是一個人隨便叫點外賣打發(fā)一下,很久沒有那種溫馨的煙火氣了,這么一想我更加輕手輕腳,不希望她們那么早起來。折騰了一通我也有點困了,剛躺到床上打算瞇一會兒,門鈴就響了。
樊斌走了后,我開始瘋狂迷上網(wǎng)購,三天兩頭有快遞上門,以至于現(xiàn)在各個快遞都能熟練掌握我的電話、姓名和作息時間,知道這時候拿到的東西大多數(shù)拆開看一眼,就隨手?jǐn)R置再也不管,慢慢越積越多,我就再折價把它們轉(zhuǎn)出去,一來一往快遞就跟我更熟。我打開門,簽收了快件,發(fā)現(xiàn)是前幾天在景德鎮(zhèn)買的瓷器,一個茶壺,一個酒壺,從圖片上看通透圓潤,像玉器一樣。我拿著剪子,一層一層地拆,幾層報紙,一層海綿,全用透明膠纏住,拆到最后是用一種燈泡的外包裝包的,邊拆邊感慨賣家包裝得真細(xì)心,我打開包裝,一聲大叫:里面赫然是一只燈泡!王媛都被我嚇醒了,跑過來幫我拆開另一只,還是燈泡!
韓文靜打著哈欠走過來,嘟囔著:“吵什么呢你們,我正做夢呢!”走到近前,隨手抓了一個,說:“周小北你有病了吧,這么大老遠(yuǎn)買倆燈泡回來?!闭f完徑直走向衛(wèi)生間。
我和王媛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太可笑了這個,我和王媛討論了一下可能性,王媛突然跳了起來,“啊,這么晚了!我早上得開會!”說完向衛(wèi)生間沖去。
王媛洗臉的時候我把手機遞給她,我說:“你這手機斷斷續(xù)續(xù)響了一夜,后來被我調(diào)靜音了,你趕緊看看吧?!?/p>
王媛放下牙刷,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了句:“沒事?!?/p>
“是彭永輝吧?”
她點點頭。
我接著問:“你也不給人回一個?”
王媛說:“不用,對了,趕緊拿套衣服給我換一下,一身的酒味?!?/p>
我回到臥室挑了一件衣服遞給她,王媛接過來換上,左右上下看了看,走到餐桌邊隨便糊弄了兩口,打了個招呼匆匆離去。
韓文靜滿臉不樂意地癱在沙發(fā)上,捧著腦袋,一副很難受很懊惱的樣子,“啊,昨天我又喝多了,我又被你們蹂躪了?!?/p>
這是韓文靜的風(fēng)格,每次喝完酒,第二天總要跟我們傾訴她又喝多了。語氣婉轉(zhuǎn),意味深長,就像古代的風(fēng)塵女子跟她的恩客抱怨,討厭,上次你又把人家弄痛了。
我沒搭理她,她又沒精打采地站起來,去把雞蛋吃了、牛奶喝了,抹抹嘴說:“哎呀不行,惡心,我得回家接著睡會兒。太難受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p>
韓文靜搖搖欲墜地站起來往外走,扭頭看到了沙發(fā)上掛著的一張合影,照片里面我和樊斌神色親密,背景灰暗,兩人光彩照人。
韓文靜說:“這什么時候的照片啊,好幾年了吧,還掛著?!?/p>
“是啊,還是咱們上大三的時候,那時我跟樊斌剛認(rèn)識?!?/p>
韓文靜頓時清醒了,也忘了困了,開始回憶,“唉,你的大學(xué)過得多值,碰上樊斌了。你看我,大學(xué)四年睡過來的。我媽當(dāng)時還特懊惱,說我,你怎么就不能努努力考上北大?我還就不信在北大睡覺就能把人給睡聰明了。”
我說:“你也不錯啊,遇上孫文了?!?/p>
孫文當(dāng)時是我們班主任,都上了一年課了,有次打電話到宿舍找她,問她為什么總逃課,自報家門之后韓文靜說:你誰啊,我不認(rèn)識。
我把這段復(fù)述給她,她一副陶醉的神色,“后來就深刻了嘛??上髞斫Y(jié)婚了,多帥啊。那時我多喜歡他啊,暗戀?!?/p>
我說:“你得了吧,你懂什么叫暗戀嗎,弄得全校都知道你喜歡人家,還暗戀呢。”
韓文靜瞪我一眼,語氣鏗鏘有力:“對我來說,那就是暗戀!”
我沒理她,轉(zhuǎn)身回臥室睡覺,在我關(guān)門的時候,韓文靜仍然佇立在照片面前仔細(xì)研究,仿佛在留戀當(dāng)年的時光。
躺在床上時睡時醒,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下午3點,回想起昨晚跟樊斌的電話不禁啞然失笑。是的,我跟他求婚了,并且在稀里糊涂的情況下確定了各種細(xì)節(jié),包括買什么樣的結(jié)婚戒指,包括約雙方父母吃飯,不管我說什么,樊斌一律說好。由于從來沒有獨立進(jìn)行過這種官方活動,我輾轉(zhuǎn)反側(cè),日不能寐,終于忍不住給韓文靜打電話,讓她陪我去買戒指。
韓文靜說:“好啊,我還在畫廊呢,讓我陪你買東西可以,不過你得先陪我回趟家,要不然老韓又該罵我夜不歸宿了?!?/p>
半小時后,韓文靜接上我到了她家,我問過伯父伯母好,韓文靜的媽客氣地說:“小北你怎么老也不來家里玩,我們還經(jīng)常念叨你?!?/p>
老韓則是一臉的不高興。
韓文靜沒正經(jīng)地迎過去,“哎呀,爸,又剪了個酷頭??!”
老韓大驚失色,“撿了個褲頭?”
我忍著笑。
韓文靜跑過去一臉諂媚地摸著她爹的腦袋,“頭,酷頭?!?/p>
老韓最受不了韓文靜來這一套,先前難看的臉色少了一半,但還是強擺著嚴(yán)肅的臉罵她,“一點正經(jīng)都沒有。昨天一夜不回來,今天這么早回來,是不是一天都沒開門?你那個畫廊,開著也是白開,我看你根本就不上心?!?/p>
韓文靜的媽接話說:“對呀,昨天晚上去哪了?我一夜沒睡好,你手機又關(guān)機。”
韓文靜說:“我還能去哪啊,在周小北家唄,昨天王媛過生日,我們都在她家睡的?!?/p>
老韓聽了放下心來,說:“不回來也不會說一聲,弄得大家都擔(dān)心?!?/p>
韓文靜見這股火燒不起來了放下心來開始胡攪蠻纏,說:“我那不是喝多了嘛。”
老韓說:“喝多了你還有理了,一個女孩子家,整夜在外面喝酒,像什么樣子。”
韓文靜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往臥室走,邊走邊說:“像我這么大的人,要是一天到晚悶在家里沒人約,你們才擔(dān)心呢。是吧,媽?我去換件衣服啊,晚上還有飯局!”
韓文靜走進(jìn)臥室,嘭地關(guān)上門,她媽搖了搖頭對我說:“唉,這個孩子,什么時候能像小北這么穩(wěn)重就好了?!?/p>
我靦腆地笑。
老韓說:“沒辦法啊,她這囂張的性子,都是你慣的?!?/p>
我說:“阿姨,文靜平時很穩(wěn)重的,您就放心吧?!?/p>
文靜的媽看了看臥室沒動靜,走到我旁邊低聲說:“她是不是又跟現(xiàn)在那個男朋友吵架了?那個叫盧川的?上午到家里找過文靜,她不在家,我問他什么事,他也不說?!?/p>
我說:“年輕人吵吵鬧鬧都是小事,哪有不拌嘴的男女朋友。”
文靜媽說:“那可不一定,我看你跟樊斌就挺好。唉,我現(xiàn)在的心事就剩下文靜了,就想看著她趕緊找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整天這么在外面亂跑,我的心啊,是一天都靜不下來,你們到底哪天能結(jié)婚?。俊?/p>
語氣跟我媽如出一轍,我正愁無法脫身,手機響起來,我很穩(wěn)重地說阿姨對不起我先接個電話。電話一通,苦心經(jīng)營的穩(wěn)重形象全線告破,我一下子沒控制住就在韓文靜家的客廳里大叫一聲:“哎呀,死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