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東指著路邊空著的座椅說：“各位領(lǐng)導，我們也歇歇吧？”

“好的?！背堂鲃P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阿依說：“累死我了，看來登天的確不容易??！”

聽她這么說，我們又都笑了。

這是公園里常見的那種仿樹樁桌凳，中間的“樹樁”很大，周圍四棵稍小的“樹”，都被“鋸”斷，“年輪”赫然在目。阿依坐上路邊的秋千架，獨自逍遙。周向東則到經(jīng)營茶水的小屋買茶去了。

程明凱說：“靜之，說說你，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

“沒什么好說的，混一天算一天吧?！蔽覔u搖頭。

“這就不對了，我聽羅兵同學說，你的《科學與財富》辦得不錯，專業(yè)對口，又是省直機關(guān)的處座，應該不錯呀。”

“在我們那樣的單位，處長能管什么事？哪比得你做縣委書記，可以說一不二?！?/p>

只見他搖搖頭，臉上掛著一絲苦笑，“靜之啊，早知道下面的事情這么難搞，我就不來當這個縣委書記了?！?/p>

程明凱還要說什么，周向東買了茶來，說：“真不好意思，讓領(lǐng)導久等了。這里的生意好，買茶也要排隊?！彼脑捄孟袷钦f給我聽的，“程書記這個天梯工程呀，不但促進了旅游發(fā)展，也讓大批農(nóng)民致了富??！”

程明凱說：“周局長你同公園管理處聯(lián)系一下，今天下午我們就在山上宴請李處長和阿依記者了?！?/p>

“是?！敝芟驏|掏出手機，到旁邊打電話去了。

程明凱向我搖搖手，“晚上我到賓館來，我們談談?！?/p>

我懂他的意思，有的話在下屬面前不能說。

坐了一會兒，我們說說笑笑繼續(xù)登山。

到達山頂，已近中午。公園管理處是一處新建的仿古建筑，相鄰是一座廟宇，也是新建的。我問：“這里原來有廟嗎？”

“有啊有啊，有過一座土地廟。不過，要與天梯工程接軌，我們又在這里建了一座‘天上寺’?！?/p>

“天上寺？”我說，“這個名字有氣派，你看那‘天上寺’三個字寫得龍飛鳳舞，氣勢不凡吶。”我的話含有批評的意思，只是不便明說。佛家修行，講求平和，所謂“龍飛鳳舞、氣勢不凡”都是與古佛旨格格不入的。

程明凱微笑著點頭，他和周向東大概以為我說的是贊詞吧。

管理處主任迎了出來。聽說縣委書記要來，副主任也都到了場。周向東便將我和阿依做了介紹。

主任說：“李處長好，阿依記者好?！本蜎]詞了。

我見主任長得有幾分粗野，副主任也差不多，就想，怎么會弄這么個粗人來做管理處主任。

從阿依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她有著相同的疑惑，

這時，我隱約聽到主任把周向東拉到一邊，低聲說：“周哥……”后面的話就聽不清楚了。我奇怪他們之間的稱呼，很社會化。

程明凱矜持地坐在那里，吩咐主任：“你們準備一下文房四寶，李處長是省里有名的學者、書法家，還不趕緊請他留下墨寶?！?/p>

“是是是?！敝魅吻妨饲飞硐蚋敝魅问寡凵?，副主任便張羅去了。

我說：“明凱你這是抬舉我了，我哪敢稱什么學者、書法家??！不過呢，字有兩種，一是書法家字，一種是讀書人字。后者俗稱文人書法、文人字，不一定好?！?/p>

“靜之別客氣?！背堂鲃P說，“我就要你的讀書人字，無論如何，百年之后就是文物了。”

“好，我也想看看老師寫字?！卑⒁勒f。

我笑著用手指指阿依，“瞎起哄?！?/p>

來到天井，我想是推不掉了，便走到案前，提筆，蘸墨，寫了“翠嶺連云”四個字。

大家都說好。

程明凱說：“靜之書風飄逸，如行云流水，真是神品！”

我笑著搖手，“信筆涂鴉，哪是什么神品??？”

“聽說你的墨蘭畫得不錯，怎么樣，給我來一幅？”程明凱突然想起，隨即提出了要求。

我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在場的人，轉(zhuǎn)而對他說：“畫蘭要靜，這地方不合適。”其實，我是怕大家都要，畫一幅完不了事，又補充道，“下次在家畫好再給你，不行嗎？”

“行！可一定要記住，別忘了?。　背堂鲃P說。

“我要一幅行嗎？”阿依問。

周向東說：“我也要……”

“行啊，有空我就畫。”我敷衍道。

附庸風雅之后，我們被請到餐廳的雅間坐下，午餐十分豐富。

程明凱舉起酒杯致辭：“靜之、阿依，歡迎你們。你們是蓬山縣尊貴的客人，希望這次蓬山之行，能帶給你們靈感，也希望阿依妙筆生花，為我們蓬山的改革開放帶來更多機遇?！?/p>

“謝謝，謝謝?！卑⒁琅e起杯子，“程書記言重了。宣傳改革開放取得的成就，是我們的職責嘛?！?/p>

我說：“這一路看下來，感慨還真不少??！阿依，你可真要替程書記好好總結(jié)總結(jié)，說不定還能搞出個‘蓬山現(xiàn)象’呀什么的。”

“嗯。我看呀，靜之不做記者做處長，簡直就是新聞界的一大損失！”程明凱說。

周向東和兩位主任哼哼附和著，大家把酒干了，只有阿依將端起的酒杯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這里的餐廳還行，味道都不錯的?！敝芟驏|說，“當然，比起省城那些名廚可就遜色了。不過，蓬山縣有兩家餐廳，一是蓬萊賓館，再就是這翠嶺飯店，也算得上是本縣的驕傲?！?/p>

“是呀是呀，知道程書記和省里領(lǐng)導要來，特別交代飯店把拿手菜都上齊了?！敝魅握f。

酒過三巡，周向東問：“程書記，下午就逛廟吧？”

程明凱點點頭，隨即問我：“靜之還記得我們黨校的吳海峰教授嗎？”

“記得，當然記得?！蔽艺f。

程明凱繼續(xù)說：“你知道不知道，聽說他馬上就要接任眉江市委書記了?！?/p>

“哦！才當了不到兩年的市委副書記，這么快就要扶正了。”我是真沒想到。

“這多虧了……”程明凱看了看阿依說，“多虧省委劉副書記提拔啊，不然哪有那么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