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一下子急了，她的小臉兒憋得通紅，聲音有點兒顫抖地說：“這次就是因為你，我考了個第二！你還敢罵人了！你信不信我叫我哥來揍你？”

我“哈哈”大笑起來：“別吹牛了，就你這樣兒的，你叫去??！”

然后這小姑娘轉(zhuǎn)頭兒就跑了。我并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可中午吃完了飯以后，我們班門口兒還就真的出現(xiàn)了一個高高大大的孩子，而末末就站在他身前，和他說著什么。

我拍了拍身邊兒的高揚：“高揚，有人要打我?！?/p>

“誰？”高揚說著狠狠地捶了下桌子，一下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高揚怒目圓睜，來回掃視著全班，于是全班竟然又都把腦袋給扭回去了——高揚那時候真跟個小霸王似的，到后來他混得有名兒有份兒了以后反而低調(diào)了，看來老北京的那句話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兒——瞎逛蕩的還真的就都是半瓶子醋的主兒。

這時候末末囂張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哥來了，你有本事就出去啊。”

我們那位半瓶子醋這時候倍兒男人地一把按住了要站起來的我，他對末末說：“什么他媽的哥，讓我先去會會。蘇麥，你坐著，不許幫忙！”

于是我目送著高揚走了出去，他當時比那個高年級的矮了足有一頭。于是對話起來高揚不得不仰視?？墒聦嵣线@對話連十秒鐘都沒到，倆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雖說高揚是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小屁孩兒，但畢竟對方比他高，比他壯，力氣也勝過他。倆人先是扯著對方的衣服轉(zhuǎn)了幾個圈兒，然后那個高年級的開始踢高揚，每一腳都踢得又快又狠，高揚在連挨了四五腳以后明顯是支撐不住了，他一邊躲閃著一邊往墻角兒里退。

也就在這時候，小班主任出現(xiàn)了。她大聲呵斥住了這場如今看起來多少有點兒滑稽的打斗，并把高揚和那個高年級的都叫進了辦公室。

等高揚出來的時候我問他：“怎么樣？”

“沒事兒，就寫份檢查?！?/p>

出于良心發(fā)現(xiàn)，我對高揚說：“你的檢查我來寫吧。”

高揚聽了這話后高興得不行，狠狠地拍著我的肩膀連連說著：“好兄弟啊好兄弟！”后來他把褲子褪上去給我看他的小腿，有好幾處都被踢青了，然后他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這是我第一次聽高揚說這句話，后來的那些個流血的日子里，我又聽高揚說過很多次這句話，并且他說這話時的眼神兒一次比一次狠。

怎么報仇呢？夏天建議我們倆去揍那個叫“末末”的小姑娘一頓，可高揚覺得男生打女生太跌份兒（那時候幾乎還未涉足江湖的高揚，居然已經(jīng)懂得了男人不能打女人這規(guī)矩）?！耙蚓偷么蚰莻€高年級的！”高揚捏著小拳頭信誓旦旦地說：“非得揍丫一次！”

后來讀魯迅先生時，記得他說過一句被我們一致認為特牛的話——強者向比他更強的人拔刀。我想這話完全可以用來形容高揚。高揚似乎就是個天生的狠主兒，欺凌弱小那種事兒壓根兒就跟他掛不上邊兒。

“可他的腿法太厲害了，破解不了啊?！蔽疑道锷禋獾卣f。

于是那會兒我們仨一放學就聚在一起研究對策，跟仨武林高手似的還畫圖解呢，那時候真是忒幼稚了——這事兒若是擱在現(xiàn)在，高揚肯定一板兒磚就破解了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什么狗屁腿法?？僧敃r的我們甚至都想到要發(fā)明一套武功秘笈來對付那個高年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