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若是在車上聽到這條消息的,當時整個人都僵住了。片刻之后,他才拿起手機發(fā)出指令:趕快封鎖消息,所有媒體不得再出現(xiàn)龍?zhí)熘?/p>
然而,處于癲狂狀態(tài)的媒體,豈是他能叫停的?
很快,各大網(wǎng)站、雜志、報紙、電臺、電視臺,都紛紛推出了“房企IPO之殤”之類的專題報道。關于證監(jiān)會痛下殺手的種種猜測也甚囂塵上。有的說是金融形勢使然,有的說是兩虎相爭的結果。還有好事者,列出了“遠龍之斗”的幾大武功。有的嘆息,有的沉思,有的幸災樂禍。
此時的江一凡,身為熱血青年,卻不能妄置一詞。在H市,龍?zhí)斓目刂屏σ堰h遠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圍。事關政府顏面,他敢說些什么?
緘默,出奇的緘默。沒過幾日,他卻接到領導電話:“龍?zhí)焐鲜袛R淺,這么大的事兒,房產(chǎn)版怎么不見深度報道?”
他笑嘻嘻地說:“老大,得罪不起啊?!?/p>
“現(xiàn)在許多言論很不負責任嘛,為什么不能從正面引導引導?”領導點撥道。
不愧是領導。江一凡醍醐灌頂。
為了引導得無比高明,他決定請出網(wǎng)絡高人“丟人現(xiàn)眼”,那個讓他吃了敗仗的神秘人物。然而,讓海粟查了個遍,也沒查出所以然。注冊資料全是假的。他郁悶地翻著一大摞名片,忽然眼前一亮:財富遠景國際咨詢機構CEO 童浩。
在他印象中,這是個率性的人,應該是很好的采訪對象。果然,一見面,童浩就對他的問題侃侃而談?!叭淌яR,安知非福?若龍?zhí)烀銖娚鲜?,很可能駱駝變馬駒,得不償失。現(xiàn)在全身而退,待形勢好轉,再圖大業(yè)也不遲。畢竟龍?zhí)鞈?zhàn)線并不長,運營能力也非常出色。這時候,很多人幸災樂禍,說什么這就是賭博的代價。其實,我想說,賭本身就是資本的屬性,合理合法的賭是對資本最大的尊重……”
江一凡聽著聽著,腦子里忽然一閃:這腔調怎么如此熟悉?難道他就是“丟人現(xiàn)眼”?在遠通與龍?zhí)熘g,他是棄暗投明,還是左右通吃?
他突然覺得,江湖深不可測,而自己十年的潛游,不過是在淺水區(qū)扎了一個猛子……
47
整整一周,華震天才從滿目漆黑中掙扎出來。
不甘的心,復如滾水沸騰。他知道,執(zhí)行B計劃的時候到了。
對遠通而言,早無退路可退。不止是連續(xù)三年每年逾百億的新增土地款,還有與投行簽訂的對賭協(xié)議——兩年之內(nèi)必須上市,否則將有70%的股權被投行無條件持有。這是多么可怕的夢魘!
這時候,他才知道什么是資本市場。高遠投行一開始就建議他赴港上市。以他的關系人脈,赴港并不是太大的難題。但他執(zhí)意留守A股,還是一個觀念在作怪——認為全國股民都炒遠通才算牛逼。現(xiàn)在,赴港已成為最后的生死之路。好在,遠通早有預案。
華震天緊急召開了董事會,提出立即啟動赴港通道。
然而,董事們一片沉默。作為上市小組組長的吳涵秋,更是頭埋得比胃還低。一看這架勢,華震天火冒三丈,將桌子拍得山響:“怎么啦,都啞巴了?一次失敗就熊成這樣?”
這時,高遠投行的海勒才幽幽說道:“華總,去香港我當然沒意見。關鍵是,如果達不到預期融資目標怎么辦?”
“是啊,股市跌成這樣,誰還買???”一位副總裁小心附和道。
“那股市就得崩盤啦?全世界股票都不發(fā)行啦?”華震天那張臉繃得像鐵皮鼓,教父般的威嚴無人可敵。
“既然有預案,就試試吧。不然,真就前功盡棄了?!眳呛锏穆曇舯绕綍r低了一倍。
“什么試試?這是戰(zhàn)斗!最后的戰(zhàn)斗!”華震天緩了緩,才又降低音量道,“涵秋,我只有這一次機會。我想,你也是?!?/p>
眾人屏住呼吸。橢圓形的會議桌就像達達主義筆下的鐘表,開始扭曲,夸張,流淌……
華震天心里的那頭豹子,仿佛正從上面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