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可明白女子庶出的痛苦?臣妾自幼在家中受盡委屈,爹爹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因為臣妾是庶出,臣妾與臣妾的娘親很少受到重視。你如何能夠明白?”
“朕明白?!毙杌羧槐犙?,迫視著她,“正因為朕明白,朕才會在你入宮后厚待于你,即便朕立莞莞為唯一的皇后,你也是僅次于她的嫻貴妃??墒悄阌啦恢悖 ?/p>
皇后的聲音如浮在水面泠泠相觸的碎冰,“本該屬于臣妾的后位被姐姐一朝奪去,本該屬于臣妾兒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屬他人。臣妾自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環(huán)之下,入宮后也要永遠屈居于她之下,連自己夫君所有的寵愛都歸屬于她,臣妾很想知足,卻實在難以做到。”
玄凌輕輕吁出一口氣,“但你的確不如莞莞?!?/p>
“所以,臣妾就要承受失敗,永遠屈居人下么?”
玄凌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驚得青釉茶盞砰地一震,翠色茶葉和著綠潤茶水潑灑出來,冒著氤氳的熱氣流瀉下宜人茶香。玄凌的面龐微微扭曲,“莞莞是你親姐姐!”
蘊蓉一把握住玄凌的手輕輕吹著,柔聲道:“表哥,朱氏蛇蝎心腸,不值得您動氣!您若生氣,廢了她就是了?!?/p>
皇后兩眼明亮之極,隱隱有傲然不群之氣,看向蘊蓉的眼神鄙夷而不屑,“胡蘊蓉,你再想多嘴也等你坐上皇后寶座之后!皇上未曾廢后前本宮還是皇后,帝后說話,怎容你小小嬪妃插嘴!”
蘊蓉輕嗤一聲,笑靨嫵媚,“我是有樣學樣,有人都敢謀害皇后取人性命了,我不過插句嘴而已,不算十惡不赦吧!”
皇后輕輕一笑,冷然道:“你急著要本宮的后位也不必太心急。半分穩(wěn)重自持也沒有,給了你后位你也坐不上幾天!”她眸光一轉,冷笑連連,“現放著貴妃和淑妃呢,你倒先眼熱起來了?!?/p>
我欠身行禮如儀,“皇后娘娘高看臣妾了,臣妾不敢眼熱后位?!?/p>
“不敢?”她沉下臉色,輕蔑一嗤,“敢與不敢你都已經做了,還有什么可說?你敢賭咒今日本宮勢微,不是你一手造成?”
“不是?!蔽姨谷幌嗤?,“臣妾相信,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冤有頭,債有主,欠了的終究要還?!?/p>
窗欞開合的瞬間,有冷風肆意闖入,橫沖直撞,重重云錦帷幕沉沉墜落,風終是拂面而來,不著痕跡地帶了入骨清寒,搖動滿室燭焰紛亂。玄凌既怒且哀,“你難道不怕報應么?午夜夢回可曾夢見莞莞與孩子向你追魂索命!”
“她若索得去便盡管來取!省得昭陽殿長夜漫漫,我總夢見我早夭的孩子向我啼哭不已。”晃動的燭光幽幽暗暗,皇后的臉在燭光里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的墨跡一般,隱隱有熱淚從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窩中緩緩流出,似燭淚一般滾燙滾燙連珠般落下,燙穿她早已千瘡百孔的身心,“臣妾的兒子因病夭亡時,姐姐已經有了身孕。皇上,你只顧著姐姐有孕之喜,何曾還記得你還有個長子!皇上,臣妾的孩子死得好可憐!臣妾抱著他雨中走了一整夜,想走到閻羅殿求滿天神佛拿臣妾的命換孩子的命!他還不滿三歲,就被高燒燒得渾身滾燙,不治而死!而姐姐卻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兒子索了我兒子的命么!我怎能容她生下皇子坐上臣妾孩子的太子之位!臣妾是他的母親,臣妾怎能忍受!”
我從未見過皇后如此失態(tài)的情景,她也有她的錐心之痛,永不能愈合!
“你瘋了!”玄凌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是朕執(zhí)意要娶莞莞,是朕執(zhí)意要立她為后,是朕與她有了孩子!”他疾步至皇后身前,一把狠狠揪住她的衣領,“你為什么不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