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池莉小姐有文——《學說話》(見1996年第4期《隨筆》)。她認為,“說話始終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同行之間,不會說話,多少就要受點冷落和壓抑”云云。
我以為說話要得體、對路,固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相對于“答話”、“對話”而言,卻只能算“小兒科”了。因為說話的“語境”畢竟要寬泛一些,而答話則常使人有入窄胡同之感。比如“吟對”之人就有體會,出上聯(lián)較易,而答下聯(lián)較難。1949年10月14日,國民黨又一次將殘存的“國民政府”遷設于重慶,張群見到周恩來脫口就是一句:“四川重慶成都”。周公明白,這不僅僅是三個地域名詞,而是一句別有用心的上聯(lián),但一時苦思冥想也未答出針鋒相對的下聯(lián)來,終生引以為憾。
答話本是一種公眾語言行為,若過細分析,大約有三種情形。
一是“上問下答”。比如某領導到某地檢查工作,劈頭就問該地屬官:“轄區(qū)內社會治安如何 大中型企業(yè)經(jīng)濟效益如何 ”本來據(jù)實回答就是了,但有經(jīng)驗的人又說,這樣回答“吃過大虧”!如何是好 附耳過來,我告訴你一道秘方——你記得戰(zhàn)國末期的宋玉嗎 對!就是那個小神童。他五六歲時,父親去郢都(楚國都城)辦事,數(shù)月未歸,時值中秋佳節(jié),一輪明月高照,母親不禁潸然淚下,便問宋玉:“玉兒,你說是月亮離我們遠,還是郢都離我們遠呢 ”宋玉答道:“當然是月亮離我們遠啦!孩兒只聽說有人從郢都來,卻從未聽說有人從月亮來。母親不必傷心,父親很快就會回來的?!惫?,三天后,父親便回來了。其父又問:“玉兒,你說郢都比月亮離我們更近,是嗎 ”宋玉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對,郢都比月亮離我們更遠?!备赣H大惑不解,宋玉卻說:“舉頭見明月,不能見郢都。父親以后不要再去郢都了,免得母親和孩兒掛念。”同志哥,這故事你聽懂了嗎 就是說,你答話的內容左說右說、正說反說都不要緊,關鍵是一定要真正領會領導的意圖,說到心坎上,幫他解除憂愁。否則,你就是“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后來‘處事’要當心”啊!
二是“下問上答”。生活和工作中,我們許多同志都處于一種“鏈條環(huán)節(jié)”,你可能是某些人的下級,又同時可能是某些人的上級?!跋聠柹洗稹钡呢熑?,你也同樣可能承擔。比如,不識趣的下級向你要官職、待遇之類,這類東西歷來“彌足珍貴”,能隨便給嗎 對這類答話,我再告訴你一條妙法,保證靈驗有余。公元前201年,漢高祖劉邦分封功臣,文臣武將們都想趁此撈一把。而謀士兼“后勤部長”蕭何把這事看得最淡,結果所得位置最尊,封侯,任相國,食邑萬戶。眾功臣不服氣,對劉邦說:“臣等披堅執(zhí)銳,多者百余戰(zhàn),小者數(shù)十合。而蕭何僅兼通文墨而已,未有汗馬功勞,為何位居群臣之上 ”劉邦拉下臉來回答了這個問題:“你們見過打獵嗎 那追殺野獸狡兔的是什么呢 獵狗也!而放獵狗去完成追殺任務的又是什么呢 獵人也!你們不過是跑得最歡的‘功狗’罷了,而那蕭何卻是指揮你們去完成追殺任務的‘功人’哩,如何比得!”看看,這生動有趣的回答告訴了你這樣一個道理:那既做了重要工作而又不伸手要這要那的,則是“功人”了;雖做過一點工作卻討官要爵的,活該遭訓了,其智慧、情操也與“功人”差得遠呢!那些非分之想難道不該當頭一棒打回去嗎
三是“平問平答”。你哥子巧言令色,且又手握大權,同行自然群起而攻之,使你處于一種“如芒在背”的境地。出現(xiàn)這種局面你又如何回答各種刁鉆古怪的問題呢 作家池莉告訴了你一個范例,可供參考——兩位著名的洋作家,一貫十分敵對。一次他們同去參加一個舞會,冤家路窄,兩人在花園小徑上迎面相撞了。其中一位站在小徑中間傲慢地說:“我絕不給一個無恥下流的流氓讓路!”另一位作家卻從小徑上退了下來,冷靜地說:“我卻讓。”想一想,這個結局就可能給人造成這樣的聯(lián)想:自己不是“無恥下流的流氓”,而是別人。一句用心險惡的起問,得到的卻是倒打一耙的回敬!倒打一耙,反唇相譏,轉移視線,移花接木,難道不是用來保護攻訐自己的“平問平答”的有力武器嗎
好了,三種對答算是三面鏡子,有染之人不妨“端袍撩帶”照一照!你看你像哪條?!糎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