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一鳴猛然想起她叔叔就是分管教科文的副省長,頭腦里亮了一下,但隨即又熄滅下去。這種難以啟齒的事情叫她怎么去向叔叔說起,再說,自己又不是她什么人。
紀檢組很快做出決定:鐘一鳴收受當事人錢財,且數(shù)額巨大,影響極壞,為嚴肅紀律,決定予以開除。唐宋元涉嫌收受錢財,但查無實據(jù),無法認定,決定以私自外出、違背制度查處,予以警告處分。
這一決定報到臺里黨組討論,趙原認為鐘一鳴本質(zhì)不壞,屬年輕無知偶爾犯錯,其犯錯有大環(huán)境的因素,也有臺里小環(huán)境的影響。他還舉鐘一鳴做的幾個有影響的深度報道為例,用來說明這人不僅敬業(yè),而且也是很有發(fā)展?jié)摿Φ?。培養(yǎng)這樣一個電視工作者并不容易,不要輕易就將一個年輕人往懸崖上逼。
“正是因為臺里的小環(huán)境不是很好,所以我們更要嚴肅紀律、殺一儆百。你想想,一個年輕記者,畢業(yè)才幾年?居然一次就收人家一萬四,一萬四??!同志們,我們一個處級干部一年的工資才多少?”紀檢組長熊文武態(tài)度非常堅決。眼看要到年終了,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沒有什么背景的記者,正好可以作為優(yōu)秀紀檢組的申報材料。
其他幾個副臺長也附和說是該整治一下了,要不社會上說得可難聽了,什么“防火防盜防記者”、“記者與狗不得入內(nèi)”。他們一個個說得義正詞嚴,這時候,鐘一鳴無疑就成了唯一該為這些埋單的人。
最后照例是一把手表態(tài),金臺長鼓著一雙魚泡眼先看了看趙原,再看看熊文武,咳嗽幾聲,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雖然趙臺長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但人家林陽縣都捅到省里來了,不處分一兩個人也說不過去。我看這樣吧,臺里明天開一個大會,就由熊組長來宣布,強調(diào)一下紀律,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p>
會議剛開完,馬上就有人傳了風聲出來。吳姐一臉愧色地過來對鐘一鳴說:“大姐實在是對不起你啊,我本來是想幫幫你,哪想到會害了你!”
事已至此,怪誰也沒用,鐘一鳴反倒安慰吳姐說:“是我自取其咎,不關(guān)你的事啊?!?/p>
吳姐憤憤不平地罵起來:“這狗日的電視臺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吃喝拿要心黑手狠的步步高升了,而你這個真正的好記者反而被開除,這世道還有什么公平可言!”
整個新聞中心也就吳芳敢咋咋呼呼地這樣說話,其他人誰見了領(lǐng)導(dǎo)不是低眉順眼,就連在外人看來風光無限有潘安之稱的帥哥主持潘高,作為小小一個副主任的馬如龍想訓(xùn)他就訓(xùn)他,更不要說其他更大的領(lǐng)導(dǎo)了。吳芳的公公是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她本人又是作風潑辣敢作敢為的那種濱湖“辣妹子”。據(jù)說先前某個不識相的副臺長和她之間有些摩擦,這女人便在一次玩笑場合突然翻臉,當眾甩了副臺長兩個耳光,說他“耍流氓”。新聞中心后勤、行政人員當中,吳姐是少數(shù)幾個不去領(lǐng)導(dǎo)家里拜年的人,領(lǐng)導(dǎo)見了她還都笑呵呵的,就連金臺長都要客氣幾分,生怕惹惱了這個母夜叉讓自己下不得臺。
鐘一鳴匆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記者證、出入電視臺的胸牌都放在桌子上,也不和誰招呼一聲,就一個人狼狽不堪地逃了出去。剛出門,就被門口負責發(fā)進出條的老何頭叫?。骸扮娪浾哏娪浾?,幫我去買兩注雙色球好不?這期我看好藍球8,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