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到這里，納蘭說：“這樣啊，我就覺得奇怪，從我來拉薩起，我就知道這里的人都是信奉佛的，而佛的宗旨是不殺生，但今天我看到你們這么多人圍著一只狼打，開始還覺得殘忍，沒想到原來還有這么樣的一個故事?！?/p>

“是的，其實我們打狼，并非作孽，而是積善，是幫助狼早日結束它們那罪惡的生命，使它們的靈魂馬上就得到超度，然后投胎成為某種于人類有益的善類?！?/p>

“原來如此?！奔{蘭說。這時，她突然指著前面的狼，說：“怎么了，他們又把它放下來干什么？”

我說：“沒干什么，他們準備給這只狼裝飾一下。”

“裝飾一下？”她又怔住了，“為什么？都死了的狼，還裝飾什么？”

“我們還要拿它去游行?！蔽艺f。

“游行？”納蘭越來越弄不懂了。

“雖然我們把它打死了，而且還要把它弄到村子里面去游行，但我們還是要把它打扮一下，裝飾漂亮，然后體體面面地送它出發(fā)?！?/p>

“為什么？”

“因為我們這樣做了，那即使狼真有在天之靈，也就不會向我們這些牧人和獵戶提什么抗議了?！?/p>

“為什么不會？”

“我們已經(jīng)做到仁至義盡了。”我說。

“原來你們也是為了求得自己的心安?！奔{蘭笑了。

“也許吧?！闭f到這里，我看到同伴們把那條死狼放在了地上，然后把它的皮剝了下來，之后再把它的肚子挖開，掏出里面的五臟六腑。納蘭看到這里，頭轉(zhuǎn)了過去，似乎有點害怕。我說：“別怕，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步驟而已?！?/p>

“你說你們把它弄來游行，可為什么要這么對它，不光剝皮，還要掏出五臟六腑？”納蘭的臉色似乎都因為害怕而變得有點發(fā)白了，“這多殘忍！”她說。

“這沒有什么。”我笑了，“你再看看，就清楚我們想干什么了。”

“我不想看，太血腥！”納蘭用手掩著她的臉。

“你看看吧，沒什么的?！蔽疑爝^手，把她的手從臉上拿下。

納蘭卻還是瞇著眼，不敢完全睜開。

直到一個獵戶把一捆草放在了狼的肚子里，納蘭才完全睜開眼，問：“這是干什么？都死了的狼，你們?yōu)槭裁催€要在它的肚子里面裝草？”

我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剛才我不是給你說，只因為狼是罪惡的動物，它們一天到晚就以我們的牛羊為食，所以我們才要消滅它們的嗎？“

“是啊。“納蘭點了點頭。

“但我們現(xiàn)在把它們打死了，卻還是想要超度它們，希望它們轉(zhuǎn)世后，變成一種只吃草而不吃肉的動物，我們的牛羊也才會有保障。”

納蘭睜大了眼睛：”這么復雜？”

“復雜的還在后頭?！蔽艺f。

納蘭看到，我的伙伴們還在打扮那頭狼。他們給它的頭上戴上了圓圓的貴族戴的“色金波多”帽，耳朵上掛起了長長的松石耳墜，前肢帶上銀鐲子，尾巴上系上紅線帶，肚子上也掛了許多雪白的哈達，然后由四個壯漢抬著，開始游行。

“這真像一個出外巡視的貴族老爺，”納蘭感嘆道，“甚至威風得連許多貴族老爺都辦不到呢。這樣一來，你們給它開膛破肚的做法看來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是的?！?/p>

納蘭又問：“可是你們?yōu)槭裁催€要用一個木杈，叉住它的嘴巴？這和它身上的裝扮多不協(xié)調(diào)！”

“這也是有原因的，”我說，“這是因為我們覺得，我們熱熱鬧鬧地把你送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但是對不起，我們也要把你的嘴巴約束一下，免得你在神佛那里胡言亂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