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币粋€削肩的瑟夫萊人叫道。他看起來三十歲上下，但埃斯帕知道實際年齡至少要老十五歲。這個叫阿法斯的家伙與埃斯帕是童年舊識，而且阿法斯比他大。“站在那兒的難道不是德緹的私生子么？”阿法斯徑直走了過來，錘子也隨著前后擺動。

埃斯帕下了馬。德緹的私生子？！不過他從未在乎過任何一個綽號。

“你好啊，阿法斯，”他回答道，盡量顯得坦然，“很高興又看到你?！?/p>

“你是來趕我們走的？”

“說哪里話，我只不過希望你們?nèi)チ硪粋€城鎮(zhèn)，另一個在我的權(quán)限范圍內(nèi)或者附近的地方。此外，我還要趕路。”

“你可真夠慷慨大方。”瑟夫萊人偏著腦袋說，“她說你應(yīng)該在這兒。不過她總是出錯，難道不是？”

“‘她’是誰？”

“圣母瑟絲?！?/p>

“老天！她居然還活著？”

“她們很少死的，這些老女人?！?/p>

在距離阿法斯幾步遠時，埃斯帕停住了腳步。他們倆曾有過相同的身高，但如今這共同點已經(jīng)消失。埃斯帕的體重也伴隨著身高而增長，此刻與阿法斯同站一處，就好似橡木比柳條。近處看去，阿法斯的皮膚簡直是一張地圖，血液明晰地勾勒出藍色的江川、河流、小溪，他柔軟瘦長的身體上，像貓那樣有著六個乳頭。他的頭發(fā)漆黑，用一根金色絲帶束結(jié)在腦后。

“你們從哪兒來？”埃斯帕問道。

“南方。”

“穿過森林？”

阿法斯瞪了一下他靛青的眼睛，坦蕩地回答道：“你知道得很清楚，御林看守。我們怎么敢不經(jīng)過允許就穿越魯?shù)婪驀醯纳帜兀俊?/p>

“魯?shù)婪驀跏昵熬婉{崩了?，F(xiàn)在是威廉?！?/p>

“都一樣?！?/p>

“我正趕著去塔夫河。昨晚有個男孩兒來說他的家人在那里被殺。如果你們聽說過什么，我將不勝感激。我不會逼問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你可真夠正派。不幸的是我對此一無所知。但我告訴你—如果我曾經(jīng)經(jīng)過那林子，現(xiàn)在早就走得遠了?！?/p>

“你們要去哪兒？”

“我們會在這兒安頓幾天，補充物資。之后呢，遠走特洛蓋樂國，或是維吉尼亞城?！?/p>

“為何？”

阿法斯朝最大的那個帳篷努努嘴：“是她的決定。我不知道為什么，也不想知道。不過你可以去問問她。實際上，她說過你會去找她。”

“唔，好。我就去?！?/p>

“可能會有好處。”

“但愿。不要去招惹麻煩，聽見了嗎？我已經(jīng)夠煩的了?！?/p>

“沒問題。聽你的，德緹的私生子。”

在埃斯帕還是孩子時圣母瑟絲已經(jīng)很老了?，F(xiàn)在估計她僅剩了幾口吊命的氣而已。她坐在一大摞墊子上面，穿著黑長袍，戴著黑頭巾。只有她的臉看得見，口鼻遮掩在一張鑲嵌了藍寶石的象牙色面罩里。她的眼睛，是最深的那種金色，其目光無時無刻不停留在他的身上。桔絲菩的眼睛也是那種顏色，還有葵拉的也一樣。

“你來了，”圣母瑟絲尖聲道，“桔絲菩說你會來?！?/p>

埃斯帕想反唇相譏，桔絲菩都已死了好多年了。但這沒有絲毫用處。那無論是托詞也好，還是瑟夫萊人情愿相信自己的謊言也好，他無從知曉。也無所謂。因為他們談及死者的方式太惱人了。死人就是死人，可他們從不談及這個死字。

“你想見我？”他稍稍掩飾了一下聲音里的憤怒，但很顯然他并不擅長于此。

“我已經(jīng)見到你了。我想跟你談?wù)?。?/p>

“我就在這兒，圣母。我在聽。”

“你還是這么粗魯急躁。我還以為我妹妹把你教好了?！?/p>

“如果她得到過一點點你們的幫助，說不定她會做得好些。”埃斯帕回答道，聲音中流露出某種苦澀，“帶我走就不要中途撇下我，要么從開始就不要管我的死活。我并不想跟你談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