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晴見狀,越發(fā)氣惱:“好小子,這當兒你還高興得起來?”拉著溫黛,步子更快。
原來陸漸始終跟在三人身后,心中郁悶,欲辯忘言,送到莊前,忽見布衣漢子,當真驚喜不勝,煩慮盡消,一個箭步趕將上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戚繼光,看到陸漸,也是驚喜,把著他臂,笑道:“二弟,你怎的在這里?”陸漸道:“一言難盡。大哥,你怎么來了?!?/p>
戚繼光道:“我有事入京,聽說沈先生歿了。沈先生與我有恩,故來祭奠。”陸漸默默點頭,轉眼望去,見溫黛一行已然去遠,只余三條淡影,當下嘆了口氣,向戚繼光說道:“大哥,莊內請?!?/p>
戚繼光來到靈堂,拈香拜祭,商清影此時已回到靈堂,也回拜致禮。雙方拜畢,陸漸將戚繼光引入內堂,二人同經患難,陸漸將戚繼光視如親生父兄,當下也不瞞他,將自己身世托盤相告。戚繼光聽得驚奇,連連嗟嘆,說道:“兄弟,不料你身世竟然如此坎坷,更不料你竟是沈先生的嫡親兒子。看來也是天意,沈先生的志向,說不定要著落在你的身上。”
陸漸道:“什么志向?”戚繼光道:“你沒留意莊門前那幅對聯(lián)么?”陸漸不覺啞然,那對聯(lián)他略略瞧過,此時卻已記不起來,這時忽聽有人笑道:“天得一則清,地得一則寧。橫批可是‘四海澹然’?”
二人回頭望去,谷縝冠帶瀟灑,逍遙而至。戚繼光起身拱手:“又見足下?!惫瓤b也笑道:“戚大將軍安好?!逼堇^光笑道:“將軍二字愧不敢當,那日南京城頭,若非足下美言,戚某的尸骨早就爛在總督府的大牢里了?!?/p>
谷縝一愣,笑道:“將軍聽誰說的?”戚繼光道:“自然是沈先生了?!惫瓤b頗感詫異,心道:“沈舟虛竟沒隱瞞此事?真是奇怪?!彼缴蠑碂o算,此時此刻,卻對那已死的大仇人頗有些琢磨不透。
陸漸按捺不住,問道:“大哥,那楹聯(lián)與志向有什么干系?”戚繼光道:“李太白有一句詩,叫做‘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沈先生志向遠大,將山莊取名‘得一’,正有掃殘除穢、安靖我大明海疆的意思。好兄弟,令尊壯志未籌,不幸身故,他的遺志,豈不要落在你的身上?”
陸漸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心中感慨:“父親這一生,是正是邪,真是難說得很?!币荒罴按耍瑔柕溃骸按蟾?,南京一戰(zhàn)后,四大寇盡都喪命,難道還有倭寇肆虐?”
戚繼光點頭道:“汪直死后,倭寇里又出了一個新首腦,叫什么‘倉先生’,年紀不大,手段卻很厲害,打著為四大寇報仇的旗號,聲勢比起四大寇的時候還要浩大。更可慮的是,我軍精兵,多在蘇浙二省,倭賊避實就虛,常在閩省兩粵出沒,無惡不作,我軍一旦赴援,它又乘船直撲浙江,如此聲東擊西,鬧得沿海諸城十室九空,人人自危?!?/p>
陸漸與谷縝對視一眼,已猜到“倉先生”的來歷,深悔當日一念之仁,放過寧不空,當下問道:“大哥和這支倭寇交過鋒么?”
戚繼光道:“我近日在外練兵,兵沒練成,未能出戰(zhàn)?!鳖D了頓,又道,“二弟,你還記得當日我兵敗之后,與你說過的話么?”陸漸道:“記得。你說了外省兵多有弊端,要想根除倭寇,非得本鄉(xiāng)本土的父子兵不可?!?/p>
“然也?!逼堇^光說道,“承蒙胡總督與沈先生采納此策,近日與我錢糧,前往義烏召集本鄉(xiāng)百姓,訓練一支子弟精兵。”
陸漸精神一振,問道:“有多少人?”戚繼光道:“三千有余?!标憹u皺起眉頭,搖頭道:“可惜太少!”
“不少了。”戚繼光微微笑道,“兵不在多,貴在精練。古時有一位將軍,只率三千人馬,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戰(zhàn),所向無前,嚇得百萬敵軍望風而逃?!?/p>
“名軍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惫瓤b道,“戚將軍說的可是白袍陳慶之?!?/p>
“正是?!逼堇^光喜出望外,“谷老弟也讀史書?”陸漸奇道:“白袍陳慶之是誰?”谷縝道:“他是南北朝時的名將,擅長用兵,愛穿白袍,橫行河南之時,敵軍一見白袍,便會逃之夭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