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呂后稱制功臣忍(7)

文景之治 作者:史杰鵬


韓非子是法家的集大成者,他強調(diào)治國,要做到“法”、“術(shù)”、“勢”三者的結(jié)合?!胺ā笔莻鹘y(tǒng)的法律,“術(shù)”就是選能授官以及考核的方法,也就是統(tǒng)治技術(shù),“勢”則指君主的地位和名分。而最后一點尤其重要,因為無論是法還是術(shù),如果沒有名分地位就無法施行。在法家的另一部著作《慎子》里有一個故事很好地說明了“勢”的概念。他說,假設(shè)有一只兔子在街上跑,肯定會有一百個人去追趕它,意圖據(jù)為己有,因為這只兔子名分未定。但是市場上全是兔子,來來往往的人群卻沒有對之關(guān)注的,在于這些兔子都有主人,名分已定。君主的位置也是這樣,他處在君主這個位置,別人就不敢不聽他的,所謂“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逾越”,就是這個道理。呂后既然死了,呂氏家族其他的人不可能再擁有呂后這樣的“勢”,土崩瓦解也就不可避免了。

現(xiàn)在我們可以繼續(xù)把目光轉(zhuǎn)到可憐的呂氏家族身上。

雖然呂氏家族的人根本沒有篡位的野心,但是他們?yōu)樾蝿菟?,惶恐不安地想采取點措施,以對付周勃那幫功臣們,這種可能性倒的確是存在的。以他們當時手握南北軍的實力,這點自衛(wèi)能力也完全能夠辦到,但偏偏歷史在這時又出現(xiàn)雷同的意外:消息又走漏了。

這次走漏消息的再也不是以往雷同的門客舍人,而是一個女人,也就是呂祿的女兒,史書上沒有留下她的名姓,否則她很可能會被后世人的唾沫淹死,因為她把父母宗族都害得死無葬身之地。

這里順便講講春秋時候一個相似的故事以作參照。

據(jù)《左傳》記載,鄭國有一個叫雍姬的人,嫁給了鄭國大臣雍糾。雍姬的父親祭仲是個權(quán)臣,非常專橫跋扈,把鄭國國王鄭厲公完全當成了擺設(shè),鄭厲公對祭仲恨得要命,可又無可奈何。而雍糾則頗得鄭厲公信任,于是君臣兩個決定密謀發(fā)動政變,干掉祭仲。他們的密謀被雍姬知道了。雍姬很矛盾:一邊是心愛的老公,一邊是慈祥的父親,怎么取舍呢?于是她就去向母親請教:“老媽,您說老公和老爸哪個更重要?。俊逼鋵嵞眠@個來問母親,完全多此一舉,怎么可能得到“老公重要”的回答?果然,她母親說:“你傻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卻有的是,隨便找一個都可以當老公,但是老爸只有一個,兩者怎么可以相比?”雍姬恍然大悟,馬上把老公的密謀告訴了母親。那結(jié)果自然是老公被老爸殺掉了。鄭厲公聽見了這件事,只好出逃,臨行前氣得大罵道:“雍糾那個傻逼,竟然跟女人商量這么重要的事,真他媽的死得一點都不冤?!?/p>

如果呂祿的女兒和雍姬一樣把老爸看得比老公重要,那么歷史就不是這個樣子。但是她大概是個愛情至上主義者,馬上把老爸等人的計劃告訴了老公,也就是朱虛侯劉章。

普天下的父母看到這一段,可能都會悲觀地慨嘆,祖宗們“重男輕女”的落后思想其實是有那么一點合理性的。當然,如果他們反過頭來一想,也許正因為“重男輕女”,才導(dǎo)致女生外相呢。這也是可能的。

一切又好像是呂氏家族自掘墳?zāi)梗绻麉魏蟛话褏蔚摰呐畠杭藿o劉章,那么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如果呂后不把劉章放在身邊重點培養(yǎng),一切也可能改寫??上В瑲v史永遠不能假設(shè)。

劉章一聽,馬上派人火速報告他的哥哥,遠在山東相隔數(shù)千里的齊王劉襄,意思是要他馬上進京奪權(quán)。劉襄大喜,立刻和他的舅父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陰謀發(fā)兵,想打著“誅諸呂”的旗號,進軍長安。但是他也走漏了風聲,也許風聲這個東西本來就是用來走漏的,因為風確實無孔不入,中國人把密謀稱之為“風聲”,真是有極高明的聯(lián)想能力。

捕捉到這個風聲的是齊相國召平。當時諸侯國的官員中,只有相國是由漢朝中央直接委派的,只聽中央的命令,權(quán)力很大,手中握有虎符,可以征發(fā)郡國兵馬。而郎中令、中尉等高級官員則都是諸侯王自己委任。誰任命的自然向誰負責,總不可能向老百姓負責,除非老百姓成了選民。所以召平馬上搶先發(fā)兵,把齊國王宮圍得像鐵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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