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歇息,施妙妙遠引一旁,手拈鬢發(fā),低頭沉思。谷縝見她明秀容顏,心中癢癢,只想上前親近,卻又怕她翻臉相向,心中真是難過極了。過了一陣,忽見施妙妙點一點頭,似乎下了決心,起身道:“谷縝,我有話說?!?/p>
谷縝大喜,忙道:“什么話?”施妙妙道:“這里不便說,你我尋一個偏僻之處,好好商量?!惫瓤b求之不得,笑道:“好啊?!碑敿雌鹕恚俗吡藬?shù)步,谷萍兒忽地起身,大聲道:“什么話不能在這里說,鬼鬼祟祟的。”
谷縝方欲哄她幾句,施妙妙卻道:“萍兒你別擔心,我與他清清白白,絕無鬼蜮?!惫瓤b也笑道:“你乖乖守著這位公子哥哥,他是咱們的救命法寶,不可放走了。你娘武功平平,應(yīng)付不來?!惫绕純河謿庥旨保坏?,噘嘴坐下。
谷、施二人并肩繞過一片樹林,忽見流泉淙淙,如奏笙簧,溪岸平沙,一片野花紅紫雜糅,堆錦積繡。谷縝探身摘下一朵杯口大小的鵝黃色野花,拈在指間,笑道:“妙妙,這朵花配你正好呢?!闭f著漫不經(jīng)意,插在施妙妙云髻之上,施妙妙出奇地沒有閃避,凝眸溪水,望著水中倒影,花光人面,掩映流輝,益襯得兩眉間清愁可挹。
施妙妙瞧著瞧著,忽地淚如泉涌,順頰滴落溪間,清漪四散,轉(zhuǎn)眼又隨溪水流去。
谷縝見她的神色,收斂笑容,注目遠山,悠悠嘆道:“妙妙,還記得么?那時咱們還小,在海邊拾貝殼,比誰的好看,我每次都輸,可輸了又比,總不服氣。”
施妙妙點頭道:“那是因為萍兒做裁判,她總向著我?!惫瓤b笑道:“那個小鬼,夏日炎炎,鬧著要冰吃,你陪我去‘風穴’取冰,我差點兒被風吹下懸崖,虧你拉著我,才沒摔死。”
施妙妙流露追憶之色:“記得你那時膽量又大,人又倔強,試了好多次,冰還是被你取到啦?!?/p>
谷縝瞧她一眼,忽而笑道:“多虧你幫我,你待我的好,我一輩子都記得?!笔┟蠲钅抗怆x散,神色不勝恍惚,喃喃道:“你也是啊,爸爸死后,世上只剩我一個人,那時候我傷心極了,常常躲在礁石后面哭,可你每次都能找到我,逗我開心?!?/p>
谷縝沉默片刻,徐徐道:“妙妙,這世上別人不信我無辜,我都不在乎,唯獨你不信我,讓我格外心痛。”
“我信你又如何?”施妙妙露出凄然之意,“或許今生今世,你我注定無緣的。”
谷縝面色陡變,驀地伸手,扣住施妙妙雙肩,擰得她面朝自己,施妙妙目光一轉(zhuǎn),瞧向遠處,始終不和他四目相對?!懊蠲??!惫瓤b澀聲道,“我不信什么緣不緣的,我認定的事,必然要做到,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就一定會娶你。”
施妙妙轉(zhuǎn)過頭來,凝視他道:“那么萍兒呢?她怎么辦?”谷縝一愣:“我當她是妹子……”施妙妙截口道:“但若論實,你們卻是夫妻,何況她原本就喜歡你?!?/p>
谷縝胸口如中巨錘,倒退兩步,眼眸深處流露痛苦之色。
施妙妙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谷縝,萍兒從小就依戀我,叫我姐姐,我也很疼愛她,我只想她歡歡喜喜,不受煩惱。從前我不知她的心意,見她受你欺負,十分生氣,如今好了,她對你情愛已深,你們,你們正好可以結(jié)成一對鴛侶……”她說著,忽見谷縝額上青筋突突直跳,雙眼好似噴火,不由頓了一頓,竭力按捺心中激動,續(xù)道,“你有罪也好,無辜也罷,瞧萍兒的面子,我從此不再追究,你,你帶著她,走得遠遠的,去西極也好,南海也罷,好好過日子……”
谷縝忽地啐了一口,怒道:“狗屁狗屁,都是狗屁……”驀見施妙妙眼中淚光閃閃,泫然欲泣,又覺心中不忍,怒氣消了大半,苦笑道:“妙妙,你真要把我送人?”
施妙妙轉(zhuǎn)過臉去,默然半晌,一字字道:“此情悠悠,此恨綿綿,木已成舟,情斷義絕?!?/p>
谷縝臉色倏無血色,望了施妙妙半晌,驀地揚聲大笑:“好好,好個木已成舟,情斷義絕。”將袖一拂,飄然穿過樹林,轉(zhuǎn)回休憩之處,默然靜坐。谷萍兒見他神色愁苦,心中好奇,欲問緣由,又不知怎么開口,旋即又見施妙妙郁郁轉(zhuǎn)回,臉色蒼白,雙眼紅腫。谷萍兒心中又生妒忌,輕哼一聲,噘嘴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