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虞二人自幼一起長大,左飛卿生有潔癖,素來風(fēng)勁繞身,不令半點塵土沾染白袍。虞照卻從小頑皮胡鬧,慣愛踢天弄井,無事生非,少時與左飛卿玩耍,專愛找些污泥,弄臟他的袍子小臉,害他哭泣,故而兩人從小結(jié)怨,除了因為仙碧,便是為這緣故,此時虞照占盡上風(fēng),心中得意,呵呵怪笑。
仙碧見二人適才斗得你死我活,一轉(zhuǎn)眼又玩起兒時把戲,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方要開口勸解,忽地足下一動,十余根粗大藤蔓破土而出,刷刷刷將她纏在其中。
仙碧大驚,奮力一掙,竟未掙開,忽聽姚晴冷道:“你想死么?”
仙碧心念一動,失聲道:“你練成了‘化生’?”姚晴道:“算你有見識?!闭f到這里,驀地高叫道,“虞照、左飛卿。你們還要不要這番婆子的性命?”
虞、左二人掉頭望來,無不變色,陸漸也忍不住道:“阿晴,你不要胡來。”
姚晴瞪他一眼,喝道:“不關(guān)你事?!标憹u被她一瞪一喝,作聲不得,沈秀卻笑道:“師妹高明,這孽因子什么時候種的,沈某竟然毫無察覺?!闭f罷蹺起大拇指,眉飛色舞。
虞照濃眉大皺,左飛卿也飄落地上,喝道:“晴丫頭,你的‘孽因子’已被我搜盡,怎么還有?”
姚晴露出輕蔑之色,哂道:“本姑娘又不是傻瓜,會把孽因子全都放在自己身上?”話音未落,便聽谷縝笑道:“所以你藏在陸漸身上?!?/p>
姚晴臉一沉,喝道:“臭狐貍多嘴。”谷縝笑笑,陸漸卻聽得糊涂,忍不住道:“谷縝,什么放在我身上了?”
谷縝道:“你方才扶她坐下時,是不是給了她什么物事?!标憹u道:“我給她一包珠子,只是奇怪,這小包竟藏在我的內(nèi)衣衣襟里?!?/p>
谷縝笑道:“那就是了……”姚晴接口道:“你閉嘴?!惫瓤b笑道:“你若不想我揭穿此事,便放了仙碧姑娘?!?/p>
姚晴眼神數(shù)變,忽地冷哼道:“你揭穿又如何,我才不怕?”谷縝一怔,笑道:“好啊?!鞭D(zhuǎn)向陸漸問道,“你的內(nèi)衣,是誰給你換的?!?/p>
陸漸道:“是受傷后丑奴兒換的……”說到這里,他望著姚晴,忽地目定口呆。姚晴面色微微一紅,別過頭去。
“明白了么?”谷縝笑道,“姚晴便是丑奴兒,丑奴兒便是姚晴?!标憹u心神大亂,失聲道:“她,她為何要扮成那樣?”
谷縝道:“她的心思跟我一般,只當(dāng)躲在那等下九流的地方,自污自晦,便能逃過對頭的追蹤??上锰?,若不易容,在那等風(fēng)月場中,不止會暴露身份,一不留神,還會被登徒子算計。故而她將心一橫,索性扮成個奇丑女子,你說,誰會用心去瞧一個丑八怪呢?如此美人變丑,已是出人意料,更何況還是妓院里的下等賤婢?!?/p>
他說到這里,見陸漸仍有疑惑,便道:“你大約在想,她為何見了你,仍不肯卸了偽裝,把你當(dāng)猴耍?”陸漸點頭。谷縝搖頭道:“這個緣故,我也想不明白,要么是她自覺丟臉,要么是她自知仇家厲害,不愿將你牽扯進來,姚大美人,我說得對么?”
姚晴白他一眼,不置可否。谷縝又道:“這丫頭狡猾無比,救你之后,她怕萬一落入風(fēng)君侯手里,再無翻身機會,便將這怪藤的種子分出些許,藏在你身上。哼,她算計不差,這一著當(dāng)真派上用場?!?/p>
陸漸聽了這番話,心神一陣恍惚,不知怎的,他竟對姚晴生不出絲毫怨恨,反而望著她,倍感酸楚,想她千辛萬苦逃出西城,一路上遭受多方追捕,以至于走投無路,不惜藏身青樓,其中的辛苦無奈,豈是言語所能形容,陸漸越想越是難過,雙眼倏熱,幾乎流下淚來。
左飛卿忽地白眉一軒,揚聲道:“仙碧妹子,不用怕,我和她交過手,她的‘化生’還沒練全,只能困人,不能殺人?!?/p>
仙碧將信將疑,姚晴卻冷笑道:“我也不消殺她,只用‘孽緣藤’在她的嬌嫩嫩的臉蛋上蹭幾下,叫她皮破血流便是。”此言一出,虞、左二人齊齊變色,均想:“仙碧自來珍惜容貌,如此一來,豈非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