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電話回?fù)苓^去。是我前幾天采訪的一個劉老板。他研究了一種能讓人快樂的藥丸,我供職的報社要給他發(fā)軟性文章,講好了5000字兩萬塊。我因為剛進去所以主任就把這個費力不討好的活交給我了。
他問我寫得怎么樣了?我說沒寫呢。他就有些急了,他說你怎么還沒有寫呢?這稿子星期一我們老總要看呢。我說知道了。我會在星期一拿給你的。我做過兩年記者。怕他不放心我又補了一句,新聞記者。他就笑了說你們做記者的嘴皮子都很厲害的。尤其是女的。孫小姐,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好不好?我說用不著那么客氣。我會用心寫的。再見了劉老板。
我的晚飯是一個雞腿外加一包方便面。雖然我買了很多菜,但今晚我卻不想做了,剛做的時候很高興,覺得再也不用在外面饑一頓飽一頓的了。無論回來得多晚我也要做飯,但是日子一長我就有些煩了。加上每天都是一個人吃,感到很沒意思。所以就經(jīng)常一包方便面外加一個火腿就湊合了。我把飯風(fēng)卷殘云一般地扒拉到肚子里,然后坐在床上寫稿子。
在我的房間里有一間我自己的書房。里面放了一張桌子一張軟皮轉(zhuǎn)椅,但我很少去里面坐著寫。自從愛上了電腦后我就不喜歡桌子了。我情愿到處找電腦也不愿用桌子了。一般情況下我會坐在床上打一遍草稿,然后到單位或者是小池那兒打出來,反正小池那臺電腦除了玩游戲外他也沒別的用處,他曾經(jīng)說過把電腦搬到我這兒來。我拒絕了。我不是沒能力買自己的電腦,而是我的生活一直沒有固定下來,我害怕搬家的時候還要搬一臺電腦。而且說不定哪天我就回內(nèi)地了呢。我希望不久的將來我能有自己的一臺筆記本電腦,市場上的賣價最便宜的是16 000。我看了好幾次了。
廠家的產(chǎn)品說明書和各大報刊的宣傳擺在我的床上,我東看一眼西看一眼地讓大腦迅速地對這個產(chǎn)品熟悉,然后變成美麗感人的句子出來。折騰了大半天我才寫了兩千多字,這讓我有些失望,以我原先寫詩的速度5 000字早寫完了??蛇@是商業(yè)新聞不是詩。主任來電話了,顯然劉老板找過他了。他讓我一定好好寫這篇文章,主任說先不說人家給那兩萬塊吧,就憑這個劉老板對我們報紙這么重視你也得好好寫,不然,A城那么多媒體人家為什么找咱們呢。主任還說寫完后給我4 000塊的稿費。我說沒感覺,真的,要是寫詩的話我早寫完了。主任說可別提詩了,中國的詩人現(xiàn)在都改寫小說了。你發(fā)一首詩才多少錢啊?你這5 000字寫下來就是幾千塊啊。好好寫吧,年輕人。
4 000塊?我一下子吃驚了。寫了這么多年的詩我最多的稿費才拿了800塊。4 000塊是什么概念?我可以買一臺冰箱?我可以一個月不用工作?我可以買幾套漂亮的衣服?我心里被這4 000塊給搞得熱血沸騰的,我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把寫好的稿子刪了一些加了一些,然后又刪。這5 000字的文章折騰了我大半夜,當(dāng)我寫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兩點半了,我伸了伸酸疼的腰和脖子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虛脫了。
我臉上已經(jīng)有了30歲女人的痕跡,皮膚也沒有了以前的彈性。雖然我每天都在做著面膜;雖然我極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能大笑,但我還是發(fā)現(xiàn)我老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手里攬一面鏡子,從上到下地看著自己??匆槐槲覀囊淮?,看兩遍我就覺得自己老得不行了。尤其在A城這樣一個年輕的城市里,我近30歲的女人還沒有結(jié)婚,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種灰灰的感覺。我經(jīng)常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下面是一條灰色的裙。我臉上因為沒有化妝而顯得毫無生氣。
這讓一直很愛我的小池很是惱怒,他到商場給我買了好幾套色彩鮮明、款式時髦的時裝。其中有一套是綠色的皮裙,上配一件粉紅的毛衣,下面是一雙很時尚的小皮靴。他強迫我穿上這些衣服,不然他就不理我了。當(dāng)我換上這些衣服像模特兒一樣從房間里走出來時,我看到小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搖著我的肩膀說:你不老啊,天!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有多么的漂亮。來,看一看。小池說著就把我推到了鏡子前面。我看到了鏡子里的女人;看到了一個穿著時髦衣服的女人。小池的眼里含了電,他輕吻著我的耳朵說:嫁給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