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屋子,只覺眼前一暗,里面黑得看不清東西,因為屋子里并沒有窗戶,只是從一條條縫隙和一個個破洞里漏進來一些光線。那些一條條的光線在木板地上交織,留下斑駁的光影。
過了好一會兒,等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才看見屋子里空空的,只有一張床,床上盤腿坐著個老婦人,花白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了半邊臉,閉著眼嘴里正喃喃地念叨些什么。
夏子謙說明了來意,送上觀花的費用和那個雞蛋。觀花婆就把那個雞蛋放在手心里,凝神望著它,嘴里嘰里咕嚕地念起了咒語。
說也奇怪,隨著她的念咒,本來倒著放在平攤的手掌上的雞蛋一點點立了起來,最后竟完全自己站直了,穩(wěn)穩(wěn)地立著,看起來十分詭異。
觀花婆看著那個雞蛋說:“這位姑娘會嫁給一位貴人,生下貴子,如果順天意會一生榮華富貴,如果不順天意,恐有血光之災(zāi)?!?/p>
聽著這樣的預(yù)言,夏子謙臉色慘白,蒲青蓮幾乎要哭了。貴人,還會有誰是貴人呢,難道命里注定真要嫁給楊延光?如果不嫁給他,會有血光之災(zāi),難道他會派人來殺害夏子謙?
觀花婆又對蒲青蓮說:“這位姑娘身上長著反骨,煞氣太重,容易招禍,過來我替你消一消?!?/p>
蒲青蓮猶豫著不敢走近觀花婆,夏子謙把她往前一推。觀花婆拉起她的手,把雞蛋放到她手心,然后順著她的手臂一直滾動到頭頂,再從頭頂滾動到另一只手臂,一邊仍喃喃念著咒語。
這樣重復(fù)幾次后,觀花婆放開了她,拿出一張紅色的符放在一個碗里燒掉了,然后倒進一點水,用長長的指甲蘸著那符的灰在雞蛋上畫了一道符,對她說:“好了,把這個雞蛋拿回去用清水煮來吃掉,小心不要把符弄掉了。”
說完這些話,觀花婆好像累壞了似的,重又盤腿坐回床上,閉上眼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走出觀花婆的家,蒲青蓮把那個雞蛋放在自己手心里,仔細端詳了一陣,突然一揚手把雞蛋扔進了腳下的后溪河里。夏子謙急忙撲上去,哪里還抓得著,那蛋畫出一道白色的弧線落入碧綠的河水里,濺起幾點水花,消失無蹤。
“你……你怎么把蛋給扔了?!”
“既然我都只能接受這樣的命了,還要它來干什么?”
“觀花婆不是說了,要把它煮來吃了好消災(zāi)。你看你,把它給扔了,要是出什么事怎么辦?”
“消災(zāi)?消什么樣的災(zāi)?嫁給我不愿意嫁的人就是我最大的災(zāi)了,它能替我消嗎?如果不能消這個,別的消不消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青蓮妹妹,你別這樣說,你這樣我心里好難過……我知道,是我沒用,讓你失望了……”
“你知道就好!”她沖他嚷道,眼里一下子充滿淚水。
“青蓮妹妹……你別太傷心,你就算嫁了,也還在這鎮(zhèn)上,以后……以后我們也還是能見面的……”他說著這些話,自己也覺得這些話蒼白無力,是的,他們是還能見面,但是那樣的相見能和以前一樣嗎?他們已注定要成陌路人了。
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失魂落魄地走著,感到自己的淚水滑落,雨滴一般灑落在青石板路上。
婚禮定在一個月后,楊家不想等,蒲家更不想等,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兩家一拍即合,立馬就把婚事操辦了起來。
蒲青蓮對夏子謙的表現(xiàn)非常失望,傷心之余心想早嫁早了,自己也好不再對那個懦弱的冤家抱奢望,因此也就聽從了家里的安排。
人們川流不息地在蒲家進進出出,有裁縫店送來衣物布料,有酒店送來整壇的酒,有干貨店送來干果腌貨,有銀匠送來金銀首飾,有日雜店送來日用品……還有鹽茶米豆等,無一不全。所有這些東西,都是楊延光派人送來的聘禮。
蒲臨川本想傾其所有置辦些嫁妝,無奈家里太窮,也置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反倒讓人笑話。楊延光很善解人意地事先送來些妝奩,囑咐說到時候就說是蒲家的陪嫁。蒲臨川覺得攀到這門親真是天大的福分,楊家不僅有錢,還這么顧及他們家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