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夏子謙突然來了,送來了一個精美的梳妝柜,說是特意為蒲青蓮出嫁做的,當(dāng)做賀禮。蒲青蓮在屋里聽到,拿起一把斧子沖出去就想往梳妝柜上砍。蒲臨川慌忙拉住她,罵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禮數(shù)!”
“我不要他假惺惺地來送什么賀禮!”
“青蓮,我不是……我是……”夏子謙惶恐地搓著手,不知怎么解釋才好。
她不再理會他,丟下斧子,哭著跑回屋子,只聽得父親對夏子謙賠禮道:“我家青蓮被慣壞了,脾氣大點,你別介意啊?!?/p>
夏子謙諾諾連聲地應(yīng)著,留戀地望了一眼青蓮的房門,轉(zhuǎn)身走了。他曾經(jīng)問過她喜歡什么樣式的床,什么樣式的桌子椅子,打算在他們成親的時候,親手打全套的家具,全都要合她的心意。而今,他卻只能為她打一個梳妝柜做出嫁的賀禮……
這個梳妝柜也是按照她的喜好做的,用上好的楠木做成,漆過很多遍,閃著溫柔細(xì)膩的光澤。下面是一排帶銅扣的抽屜,放置首飾用品,上面鑲著一面橢圓的鏡子,圍繞鏡子的是一圈鏤空的雕花。那雕花刻的是喜鵲和梅花,團(tuán)團(tuán)的花葉枝枝蔓蔓,非常精美。當(dāng)時她說,她喜歡喜鵲,因為喜鵲是代表吉祥的鳥,每次看到它她都會很開心,認(rèn)為那一天會有好事。要是把這種鳥兒刻到家具上,天天看著,就好像天天都會有好事似的,讓人心里很美。
自從得知她要出嫁后,他就沒日沒夜地做著它,精雕細(xì)鑿地刻著它,把心里的悲憤與無奈,以及對她的眷戀都刻了進(jìn)去。
夏子謙剛一走,蒲青蓮就出去對父親說:“把它放到我屋子里來?!?/p>
“咦,你不是不想要它嗎?”
“我現(xiàn)在又要了,不行嗎?”她板著臉說。
楊延光一來提親,蒲青蓮在家里的地位就變了,家里人都小心地看她的臉色,生怕她想不開,生怕這一場全家指望的富貴沒了,所以都順著她。蒲臨川一邊急忙動手去搬那個梳妝柜,一邊說:“行行行,有什么不行的,它本來就是你的嫁妝嘛!”
在等待出嫁的剩下的日子里,蒲青蓮每天什么也不做,睡醒了起來就坐在那個梳妝柜前,對著鏡子里自己的影像發(fā)呆。
婚禮是繁瑣而勞累的。成親的頭一日,男方家父兄率家人告祖,擇親友家子弟未娶者四人作為伴郎。女方家也先一日告祖,為女束發(fā)加笄,擇親友家未嫁之女四人相陪,稱伴娘。
迎親之日,先要“開臉”。蒲青蓮開臉就是對著那個梳妝臺做的。由一個年長的姑母給新娘開臉,用一根細(xì)細(xì)的線絞盡臉上的汗毛,并把眉毛絞得如一彎新月。然后是“上頭”,就是把辮子打散,重新梳成發(fā)鬟,繞上紅頭繩,插上銀簪,戴上銀飾。這樣一打扮,就和少女時判若兩人,鏡子里是一個少婦的形象了。
蒲青蓮看著鏡中自己陌生的形象,感受著臉上細(xì)細(xì)的疼痛,覺得心里也一揪一揪地疼痛著。她曾經(jīng)想象著出嫁這一天的盛況,想象著夏子謙張著嘴呵呵傻樂的樣子,卻不曾想到,這一天到來時,卻是另嫁他人。
姑母把她打扮妥當(dāng),唱道:“金花銀花不見藤,只見金花不見人。金花銀花頭上戴,頭上響鈴鬧沉沉……”
經(jīng)過開臉和上頭,由蒲文忠把蒲青蓮背出了閨房,照規(guī)矩只能由兄嫂或叔叔、姑姑來背,父母是不能背的。穿過堂屋時,他們讓她站在事先安放在堂屋的一個方斗上,踩上一雙腳印,名叫踩斗,然后再背出大門,給她穿上一雙由婆家?guī)淼睦C花鞋,這時才可以雙腳著地。新娘踩斗,意味著把富貴也留給娘家,祝福娘家年年五谷豐登。
突然耳邊響起“辟邪”的噼噼啪啪的聲音,這是娘家人點燃葵花稈和柏香樹皮做成的火把,向新娘的身前身后拋去,灑下滿地的火花,預(yù)示新娘未來前程燦爛。這時,新娘需將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兩把筷子,也向身前身后撒去,祝福兄弟姐妹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一邊撒,一邊要說道:
一把筷子十二雙,冤家出門鳥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