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都沒了,都被水沖走了……”夏子謙一邊用勺舀著水往外潑,一邊傷心地說。然而屋子再破也是祖祖輩輩居住過的屋子,一家人還是舍不得離去,就算狠得下心舍棄這破屋,也沒有什么地方可去。
“青蓮妹妹,你不該到這里來……你跑出來家里又該罵你了吧?”
“你家遭了災我能不來看看嗎?你奶奶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就跟我自己奶奶一樣,我總得來送送她……你不用擔心,楊家的鹽灶被沖毀不少,楊延光正忙得焦頭爛額,顧不上管我。這些錢你拿著買些吃的,添點東西吧,日子總得過下去。”
“青蓮妹妹,我知道你雖然嫁入楊家,其實也沒什么錢的,我怎么能要呢?”
“子謙哥哥,我好歹還能有口飯吃,還有些首飾,咱們從小就一家人似的,你不用跟我客氣。我走了,免得別人看到去楊家說閑話,你自己多保重?。 北∏嗌彶戎偷侥_踝的水走出門去了。說是出門,其實也沒有門了,只剩一個空空的門框而已。
受到致命打擊的是寧河鎮(zhèn)的鹽業(yè),小鹽灶被沖毀的不計其數(shù),連三大鹽灶老板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災,其中鎮(zhèn)上第一大鹽灶老板楊延光受災最重,鹽灶被沖毀了一半以上,連鹽灶儲存的炭和木柴都沖沒了,炭沉在了河底,木柴漂滿了河面,但再也沒人敢去打撈了。
一時寧河鹽業(yè)幾乎陷入癱瘓,各鹽灶幾乎都停業(yè)了,大部分鹽灶已經(jīng)無法生產(chǎn),殘存的完好鹽灶開不了工,因為鹽鹵被大水沖淡得不能熬制成鹽。
寧河鎮(zhèn)夾在兩山之間,少有整塊土地可以耕種,土地也多沙石十分貧瘠,不適合農(nóng)作物生長,長期以來就不靠種莊稼為生,糧食幾乎都從外地運來,仗著鹽業(yè)的興旺不織而衣,不耕而食。鹽業(yè)一受損,幾乎百業(yè)跟著受影響。寧河鎮(zhèn)的各行業(yè)都是圍繞著鹽業(yè)而生的,鹽業(yè)一停頓,鹽包鹽簍賣不出去了,船運業(yè)沒生意了,靠人力負運的人失業(yè)了,不用說,許許多多在鹽灶打工的工人更是沒法養(yǎng)家糊口了。
不僅如此,茶樓、飯館、妓院、百貨鋪等等生意都前所未有的冷清,許多人家忙著重建倒塌的房屋,許多人家飯都吃不起了,哪還能下館子、去商店買東西。鹽老板們面對被毀掉的鹽灶也正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心思進茶樓飯館。
許多鹽商沒有了流通的資金,小本經(jīng)營的鹽商被拖垮掉,大些的鹽商為了盡快修復鹽灶,早日恢復生產(chǎn),也不得不低價賣出積存的鹽,當?shù)厝朔Q賣跳巖鹽。
人們都說,連寧河鎮(zhèn)第一大鹽灶老板楊延光都開始賣跳巖鹽了,這次寧河鹽業(yè)真是元氣大傷呀!也有些受災較輕的,或是資金雄厚的,趁機收購這些低價鹽來囤積。
作為大鹽商,沈玉林當然不會放過這么好個機會,不僅自己大量收購,還鼓動趙源清也盡量買下一些,甚至情愿出比其他鹽商更高的價。趙源清開始不明白,說:“我趙家的鹽灶損失不大,等水退了、鹽鹵恢復濃度就可以繼續(xù)生產(chǎn),干嗎要去和鹽商爭著買別人的鹽,還要主動加價?”
沈玉林胸有成竹地說:“各鹽灶受災減產(chǎn),要到明年才有可能恢復,而各地對鹽的需求卻不會減少,物以稀為貴,寧河鹽一定會漲價!搶先買下再伺機賣出,定能大掙一筆!何況跳巖鹽這么低的價,直接買下不比你費力熬鹽出來賣更省事,成本更低?”
聽得趙源清連連說:“有道理,有道理……”
“鹽鹵什么時候能恢復可以熬制的濃度還不一定,閑著也是閑著嘛,其實倒賣貨物有時候比直接生產(chǎn)更能掙錢的。我看哪,洪水過后必有饑荒,您要是不愿意囤鹽,囤米也是一樣的,我正打算最近進幾船大米來放著。”沈玉林繼續(xù)說。
趙源清笑道:“這你也想到了?看來我遲早要被你說動成為一個商人不當鹽老板了。”心里對沈玉林做生意的本事還是很佩服的。自從沈玉林進了門,他趙家的鹽就總能賣到更高的價,這幾年來財源滾滾,家資更加豐厚。沈玉林好像是個吉星,不僅讓他事事順利,連這次洪水趙家的鹽灶都沒怎么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