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常福生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見初升的陽光里,一只黃狗在河邊石灘上跳躍著,奔跑著,那一團(tuán)毛茸茸的黃讓他的雙眼感到很溫暖……接著,他看到狗的身后,出現(xiàn)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一個是藍(lán)色的,一個是淡紅的……
狗奔到他身邊,撲到他身上,把虛弱的他推倒在礁石上,伸出濕漉漉的舌頭熱情地舔著他,又扭過頭朝著那兩個身影一聲聲叫著,好像在說:快來呀,我找到男主人了!
常福生摸著狗頭,熱淚不由得流了下來。黃虎找到了他,帶來了他的親人,他病餓交加,本已經(jīng)支撐不住,這時驀然見到親人,頓時坐起身來。
采采也看見他了,放開阿秀的手,叫著爸爸飛跑過來,一頭撲進(jìn)他懷里。他緊緊地抱著這個輕輕的小身子,心里又溫暖又踏實……突然,他想起什么,從身上摸出黏糊糊的一粒糖,那是他最后一點舍不得吃的食物,還有一疊洗得干干凈凈的玻璃糖紙……阿秀也來了,摸著他枯瘦如柴的手,眼淚嘩嘩地直往下流。他心里一寬,又暈了過去……
常福生在家養(yǎng)好病后,阿秀不再放心他一個人跟船走了,每次都讓黃虎跟著他去,如果有什么事,好讓黃虎帶個信兒回來。采采很舍不得朝夕相處的黃虎,但為了爸爸的安全,她也愿意忍受和黃虎的分離。
從此,常福生就帶著黃虎一起拉纖,每當(dāng)抬頭看到船頭上站著的狗身影,他就感受到家人對他的關(guān)懷與牽掛。遇到什么事要耽擱,他就寫個紙條讓狗帶回,有時候估計沒什么事能順利到達(dá),他也提前讓狗回去報個平安,也讓采采早點看到她朝思暮想的黃虎。
常福生在狗脖子上掛若干枚小銅錢,走到沿途每家飯館,就給狗一一介紹,誰是店老板,誰是做飯師傅,告訴它吃一碗飯要給三個銅錢。走到岔路口,指給它該走哪條路。從此以后那狗就自己走回去,餓了進(jìn)店吃飯,吃完讓店小二取三個錢。那店小二想一條狗懂什么,多取了它也不知道,順手多拿了兩個,結(jié)果那狗就撲過去咬他,嚇得店小二急忙還了回去。以后也沒人再敢多拿它頸上的錢。
黃虎回家報信之后,會到河邊接主人,無論是阿秀、采采還是常福生,只要看到這狗的身影,都覺得心里非常的踏實,那狗也愈發(fā)地成為和他們密不可分的一家子了。
楊延光被一連串發(fā)生的事傷了元氣,整個人一下子衰老了許多。鹽灶失了蒲文忠的管理,處處都顯出亂來。楊延光越來越?jīng)]有心思再經(jīng)營,覺得反正這第一大鹽灶的名頭已經(jīng)不在,尋思著轉(zhuǎn)讓一部分,自己也好少操些心,安度晚年算了。
沈玉林得知他有此意,表示愿購買。張?zhí)斓撘脖硎鞠胭I,那幾個鹽灶正好挨著他的灶,如果買下來,就可以連成一片,自然是更加方便。原本賣給誰不是賣,論交情楊延光和沈玉林還更好些,但沈玉林是趙源清家的人了,趙源清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寧河鎮(zhèn)第一大鹽灶老板,而這個名頭原本是自己的,楊延光心里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心想他趙家得上天保佑,運氣好在洪水中受損少,才躍居第一的,自己犯不著去錦上添花。因此答應(yīng)了張家。
誰知沈玉林消息靈通,很快得知,特意登門拜訪,對楊延光說:“我先表示要買,楊老板為何卻答應(yīng)賣給張老板呢?”
“哦,張老板找到我說,那幾個鹽灶正好鄰近他的灶,買下來就可以連成片,便于生產(chǎn)和管理。趙家這些年兼并收購了不少小灶,我想也不在乎多這幾個少這幾個吧!聽說沈老板又在和天悅客棧聯(lián)營,到處都有生意,恐怕鹽灶太多了也顧不過來打理,所以就答應(yīng)張老板了。”
“那只是投資讓張?zhí)鞇倲U建一些客棧,我入股分成,并不需要親自管理?!鄙蛴窳职櫰鹈碱^說,“楊老板,趙家既然敢接,就有這個能力來生產(chǎn)。我是商人,只知道貨價高者得,這樣吧,我出比張家高兩成的價,楊老板意下如何?”
楊延光心里一盤算,為這事不值得得罪趙家和沈玉林,何況能多掙一筆也不錯,因此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