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菲爾丁相伴,我精神大振。
我突然注意到周圍有許多女人,輕佻女郎 以及即將成為輕佻女郎的女人,到處都有,她們的膝蓋涂得紅紅的,頭發(fā)齊耳,裙子超短。
有的甚至裹腳,以便能夠平足走路。
菲爾丁為了表示對這一新潮流的認同,也戴了頂周邊是玫瑰花飾的軟帽。
在菲爾丁的催促下,我去了西四街的《召喚》報社。
我被領(lǐng)去見一個名叫查利·歐文的人,是主編,為了說服他雇我,我向他侃侃而談,像是在勸他加入工會。
他帶著一種厭世然而善意的微笑聽我說話,仿佛已經(jīng)預見到了作為一個社會主義記者,我的期待是遠遠不能滿足的。
"斯莫爾伍德先生,我們這份報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社會主義報紙。
"他說,"因此,我們的層次很高。
"我默不作聲驚奇地呆望著他。
"解釋一下社會主義這個術(shù)語。
"他說。
感謝上帝,幸虧我遇見了格蘭姆斯。
我告訴他我對社會主義的理解,它的目標和實現(xiàn)的途徑。
"斯莫爾伍德同志,你說的話比布爾什維克思想還要扯淡。
"他說。
要不是看見他伸出手來,我還以為這次面試砸了。
"在《召喚》報社,有兩件東西我們總是不夠。
第一是錢,第二是幾乎不計報酬樂于工作的記者。
看起來你好像也缺前者,因此我猜想你也只能是后者啰。
"我朝他眨巴著眼睛,稀里糊涂。
"你被聘用了。
"他說。
菲爾丁沒有申請工作,可不久她為《紐約時報》自由撰稿寫了些東西。
她坦率地承認自己現(xiàn)在還不需要去找固定工作,因為她父親給了她很大一筆"讓她遠走高飛的賄賂"。
不過,她跟《召喚》報社的人混在一起,幫著我去適應他們,因為盡管他們聲稱同我的世界觀一樣,但是我發(fā)現(xiàn),他們與她的共同之處實際上比與我的還要多。
《召喚》報社有十幾個記者,有些人跟我的年齡相仿。
我們是在搖搖欲墜的頂樓庫房里辦公,這里雖然被暴徒?jīng)_擊過好幾次,被燃燒彈燒過好幾次,但多年來這里一直是報社的社址。
編輯室的天花板上依然有焚燒過的痕跡。
我們把能找到的吃飯最便宜的地方全找到了,包括格林威治村的"三臺階餐廳"、"俄國熊茶室"、"14街自動售貨餐館"。
禮拜五發(fā)薪水的日子,我們擁進第12街的蔡爾德飯館,一邊爭論社會主義,一邊飽餐65美分的四菜大餐。
其他人以前聽說過紐芬蘭旅館,在我和菲爾丁來這兒之前,他們早就把紐芬蘭人看成是天生奇特的一類,而且必須說明的是,我們兩人的情況更堅定了他們的看法。
我被那些人當做活寶來看待。
他們當中有些是猶太人,聽說圣約翰斯所有的猶太人都出來為我送行,他們便根據(jù)這一說法,再加上我看上去像個猶太人,因此總是親切地管我叫"猶芬蘭人",或者有時候干脆叫"猶芬",或"喬猶芬",盡管我竭力讓他們對我嚴肅,但這只能適得其反。
他們總是故意念錯"紐芬蘭",僅僅是為了讓我再中規(guī)中矩地讀一遍,不知何故,他們發(fā)現(xiàn)我的讀音很有趣,總是學著我的讀音相互重復,模仿我特別認真的口氣把重音放在"蘭"字上。
平卡斯·霍克斯頓總是對埃迪·萊文森說:"是NewfoundLAND,不是NewFOUNDland,也不是NEWfoundland,而是NewfoundLAND,就像understand一樣,知道了嗎?"這兒的女人跟我以前見過的完全不一樣。
與她們相比,菲爾丁要內(nèi)向、緘默得多。
在蔡爾德飯館,多蘿西·戴伊看了我一眼,便當著眾人的面宣布我是個處男,"是我所見過的唯一處男。
"她說,好像是在把我當成什么騙子在揭露似的。
我啞口無言,無法抵賴,無論如何,我的表情變化證實了她的判斷。
餐桌周圍爆發(fā)出狂笑聲,仿佛人們剛剛發(fā)現(xiàn),在他們當中有個地球上最年長,可能也是最后的一個處男了。
"喂,喬,告訴我們,"多蘿西說,"你是不是把自己給省著,留給家鄉(xiāng)的哪個年輕的尤物?她是不是在你離開的頭天晚上用了個親吻就從你那兒贏得了訂婚保證?要不就是你還沒有練出那個膽子,敢叫哪個姑娘跟你上床?"我真希望自己擁有許多年前回敬菲爾丁的那點機巧,可我江郎才盡。
倒是菲爾丁解救了我,他們反而喜歡她,喜歡她拄著銀頭拐杖的模樣,仿佛她扮演的正是他們熟悉的角色,而且喜歡她在我看來是突然學到的對政治的懷疑、做作的孤傲、雄辯的口才和滿口的譏誚。
"床上功夫他也許不在行,"菲爾丁說著,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不過,斯莫爾伍德可是個地地道道的社會主義者。
他的對手又多又厲害,而且-"她用拐杖比畫著把大家全包括在內(nèi),"還有一幫莫名其妙的朋友。
另外,多蘿西,對于你面前的這位瘦得迷人的男子漢,你怎么知道我沒指導過他的床上功夫?"從此,大家都學著她的那句話,每次看到她時就說:"喂,這不是斯莫爾伍德的床上導師嗎?"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其他事情上,菲爾丁都裝出一副缺少責任感的樣子,這使大家感到迷惑,因此譏笑她居然為《紐約時報》這樣的"資本主義喉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