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到紐約時年紀依然很輕,但還是姍姍來遲,沒能分享到《召喚》或美國社會主義運動的輝煌。
不久,我便意識到,與社會主義黨一樣,《召喚》也是日薄西山了。
正當我滿懷憧憬激情上場的時候,其他人卻已經(jīng)在開始接受這樣的思想:作為美國的社會主義者,就是要堅守一個雖然正確但很快就要失寵的觀念,堅守一個正義卻失敗了的事業(yè)。
我在紐約住了兩年,這時《召喚》???,雖然不久它又以周刊的形式重新面世,但報社沒有再雇我。
社會主義政黨的衰落和成員的減少,其后果之一是社會主義的報刊開始全線倒閉,僅存的為數(shù)不多的記者們也紛紛失業(yè)。
我只跟志趣相投的人結(jié)交,而且時間短,次數(shù)也少,像年輕人一樣還以為自己的朋友遍天下沒個完。
我設(shè)法為僅存的幾家社會主義報刊自由撰稿,并且在菲爾丁的幫助下,為《紐約時報》和其他主流報紙寫些文章。
不過,由于沒有全時的工作,我有時間做自己來紐約真正想做的事,發(fā)表演講,其結(jié)果是,在成員急劇減少的黨內(nèi),我的地位穩(wěn)步上升,但與此同時,我卻越來越貧窮潦倒。
不久,我用于站樁演說這項不計報酬的職業(yè)的時間要比作記者的時間多得多。
作為一名演說者,我深受黨的器重,因為我可以成為很多我本來不是的角色。
我本來不是猶太人,但因為我的鼻子和黝黑面孔,我可以被看成是猶太人,雖然一旦把口音考慮進去我的猶太背景令人懷疑,但人們還是把我當猶太人,而且比真正的猶太人更受歡迎。
在紐約東部的貧民區(qū),猶太知識分子是沒多少聽眾的,因為很明顯他們自己并非來自貧民窟。
我并不屬于工人階級,但對于黨來說值得慶幸的是我總是饑腸轆轆(無論菲爾丁如何堅持,我都不接受她給的錢),每天都穿同樣的衣服,因此我可以被看做是工人階級。
其他的社會主義者為了發(fā)表演說也有意穿得破破爛爛,但他們總是嫉妒地看著我,心里好像在納悶:我何以能裝得如此粗野、寒磣、憔悴,裝得這么逼真?日復一日,我為那些營養(yǎng)充足、衣冠楚楚、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游說,要是我成功地把自己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黨將失去一筆寶貴的財富,不過,可喜的是,有一點是貧窮沒法削減的,那就是我逃避好運的能力。
由于我的紐芬蘭口音,我可以被當做愛爾蘭人、威爾士人、蘇格蘭人。
菲爾丁稱我是"變色龍",但真正易變的是聽眾,因為每個人都把我錯當成別的什么了。
有一點人們是錯不了的,那就是不會把我錯當成黑人,但查利·歐文仍舊把我從那幫越來越少的"站樁者"當中挑選出來,送到哈萊姆 ,聲稱我是"處理種族關(guān)系的專家"。
菲爾丁跟我一道去的,就像當初在圣約翰斯的碼頭上一樣,為我把聽眾聚攏,她站在街角,高舉拐杖叫道:"五分鐘后約瑟夫·斯莫爾伍德將就社會主義發(fā)表演講,聽完之后你會終生難忘,類似的演講你以前聞所未聞,今后也不會再次聽到……"我站在一個肥皂箱上,望著眼前一片黑壓壓的臉龐,一開始這些臉龐默不作聲,不相信面前的這兩個白人-"衣著華麗"的菲爾丁,還有奉勸他們?yōu)楦纳谱晕揖秤鐾镀边x舉本黨的我,這個黨雖然宣稱不限制膚色,卻幾乎沒有黑人成員。
至少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所面臨的危險,而是滿腔熱忱地描述著那個我相信靠社會主義就能實現(xiàn)的沒有種族歧視的社會,雖然這些人讓我大談特談社會主義,但他們的表情似乎在說其實他們是在讓我娛樂他們。
我告訴他們我來自紐芬蘭,但他們說從沒聽說過那地方,于是我說,將來有一天我會成為那兒的總理,仿佛以此來證明它的存在。
"你是俺見過的個兒最小的政治家。
"有個男的說。
我告訴他自己還不是政治家,而是在幫一個黨的候選人競選演說,他一個人不可能處處走遍。
"別說走遍,他連一次也沒來過。
"那人說,"他怕來這兒,因此派你來。
"人群發(fā)出哄笑。
"在社會主義制度下,你們都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我說。
"你說的社會主義好像沒給你帶去啥好處嘛?"有個女的說道,她轉(zhuǎn)身對菲爾丁說,"你干嗎不讓他多吃點?看上去好像你全吃了。
""社會主義跟宗教不一樣。
我們要把自己選上去,否則任何人都得不到好處,包括我們自己。
"我說。
"不過我打賭,你選上后就會給自己很多好處的。
"那個女的說。
我覺得很尷尬;像他們眼里所看到的那樣,我也看到了自己,一個在社會主義的同事中地位低下、奇形怪狀的小個子,同事們知道他也許有去無回,卻仍然派他去哈萊姆,令人不解的是菲爾丁居然陪同著他;他的雄心壯志是成為某個無人知曉、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國家的總理。
越來越多的男人和女人從他們佃租房的臺階上站起身,圍攏過來,想聽聽這個偏信的天才還會承認自己偏聽偏信了什么。
"在社會主義制度下,黑人和白人將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