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四 末代匈奴(1)

縱橫十六國 作者:陳羨


慕容超在被劉裕大軍圍攻的時候,曾向盟國后秦緊急求救。姚興本已派出步騎兵前往洛陽,準備與那里的軍隊合兵一處攻打晉軍。然而,他因在與新興強敵夏國的交鋒中失利,不得不把援軍追回。

姚興后期的狀況,與其早期相比,稱得上糟糕。他在柴壁失敗后,意識到拓跋珪的強大,和他重新通好??墒?,這一舉動又把那個投在他手下、與拓跋珪有殺父深仇的鐵弗人劉勃勃惹怒。劉勃勃宣布獨立,脫離后秦的管轄。姚興才剛給自己減少了一個敵人,就又增加了一個敵人,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

劉衛(wèi)辰的勢力被北魏消滅后,劉勃勃在河套地區(qū)幾經(jīng)輾轉(zhuǎn),逃出了拓跋氏的勢力圈,投奔姚興的部下高平公沒弈于。劉勃勃這個人的長相,用《晉書》里的話說是“性辯慧,美風儀”,用現(xiàn)代流行語講就是帥哥一個。沒弈于很賞識他,不但把他收留下來做部將,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姚興見到劉勃勃的第一反應,就認準了他是濟世之才,立刻拜他做驍騎將軍,還常常讓他參與軍國大事的討論,對他寵愛有加。姚興的弟弟姚邕看出些問題,對姚興說:“劉勃勃這個人天性不仁,不能過于親近??墒潜菹聦λ膶檺厶^,實在讓我覺得不可思議?!?/p>

姚興搖搖頭說:“勃勃這樣的濟世之才,我正要與他共同平定天下,有什么不對的么?”

姚興預備把劉勃勃升做安遠將軍,讓他協(xié)助沒弈于鎮(zhèn)守邊境地區(qū)的高平(今寧夏固原一帶),并統(tǒng)領劉衛(wèi)辰的舊部,待機伐魏。姚邕再三勸諫,認為絕不能這樣做。

姚興問他:“你怎么就知道勃勃的性情和為人?”

姚邕答道:“勃勃對上級傲慢無禮,對部下兇狠殘忍,而且貪婪殘暴,舉止輕浮。對這樣的人要是如此寵愛下去,早晚要成為邊境的禍患?!?/p>

姚興聽了這話,才有些猶豫,取消了對勃勃的任命。然而不久,姚興還是把姚邕的勸諫徹底忘記,他任命劉勃勃為安北將軍,交給他二萬多鮮卑和雜胡部眾,鎮(zhèn)守朔方(今內(nèi)蒙古杭錦旗北)。

所以當姚興在后秦弘始九年(公元407年)與北魏正式交換戰(zhàn)俘,達成友好協(xié)議時,劉勃勃已擁有足夠的力量叛秦自立。恰好又在這時,北方新興的柔然國可汗向姚興獻馬,途經(jīng)朔方,劉勃勃就把這批戰(zhàn)馬全部留為己有,擴充軍備。他對自己的老岳丈也絕不手軟,召集三萬多人的部眾襲殺了沒弈于,兼并了他的士卒,頓時壯大了自己的隊伍。

劉勃勃認為匈奴是夏后氏(也就是夏朝君主)的后裔,就在這一年六月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改元龍升,設置文武百官,建立了十六國中的最后一個國家——大夏。

(高云建立的北燕則基本與夏國同時,因為在前面已經(jīng)提到過,所以我在這里把夏國當作最后一個國家。劉勃勃的想法很怪,關于匈奴的起源,大致認為是春秋時期北方的幾個狄族演化而成,更遠的始祖還真不好追溯。劉淵當年認漢朝皇帝做祖宗,至少還是明擺著可算半對的,劉勃勃卻認了個夏朝君主做祖宗,若真有些根據(jù),可算得上對考古學有所貢獻。(夏朝的后代,按司馬遷所說,封在杞國(就是我們常說的“杞人憂天”的杞),國滅后其族散居中原各地,何時又跑到北方去做匈奴,不可考?;蛘?,就把這個問題,留作將來歷史系某位研究生的學位論文題目吧,一定會很有意思。))

劉勃勃以他收羅的那些軍隊,先攻破了鮮卑族的三個部落,收降一萬多人。接著又進攻后秦三城(今山西代縣西南)以北各據(jù)點,斬殺了楊丕、姚石生等后秦將領。

劉勃勃四處攻戰(zhàn),令部將十分不解,他們說:“陛下要想經(jīng)營關中,就應該先鞏固根據(jù)地,讓人心倚向你。高平山川險固,土地肥沃,可以在那里定都?!?/p>

劉勃勃笑道:“你們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剛剛白手起家,手下的人不多。姚興也算是一時的英雄,關中現(xiàn)在還拿不下來。如果我專守一城,姚興必然全力來攻,眾寡不敵,失敗就不遠了。不如以鐵騎與他周旋,出其不意,他如救前,我就擊后,他如救后,我就擊前,把他搞得疲于奔命,而我則可以從從容容地奪他的糧草。不出十年,嶺(秦嶺)北、河東一帶就全歸我所有了。等到姚興死后,他的兒子繼立,那時就可奪取長安,至于策略,我已了然心中?!?/p>

(劉勃勃的這一席見解,的確比當時很多政權(quán)(比如諸涼)的君主要高明得多。后者往往只是停留在眼前利益上,據(jù)守一城一地,然后認準了目標攻殺,等到旁邊出現(xiàn)一個稍稍強大些的政權(quán),就維持不了太久。劉勃勃有組織有目的地打游擊戰(zhàn),頗像當年姚萇對付苻登的那一套。姚興被他父親曾經(jīng)使用過的招數(shù),拖得幾乎絕望。)

當劉勃勃率軍大掠嶺北時,嶺北各城嚇得連白天都不敢打開城門。姚興不禁大發(fā)感慨:“悔不聽我兄弟的話,竟弄到現(xiàn)在這樣的地步!”

夏國的西面,是當時已經(jīng)占據(jù)了后涼舊都姑臧的南涼。這時候南涼第三代君主禿發(fā)傉檀在位,此人在即位之前被一致看好,所以南涼的君主都是傳弟不傳子,就是要讓他上臺“光宗耀祖”。他的所作所為卻讓人難以看出這種跡象,他與僻處西北的北涼王沮渠蒙遜連年打架,已經(jīng)屬于很沒出息,卻還要帶兵攻打附近一堆不入流的小部落,國勢被他消耗得差不多了。劉勃勃向他要求聯(lián)姻,遭到拒絕,生了氣,親率兩萬騎兵攻打南涼,殺傷擄掠的南涼軍民不下數(shù)萬,牛羊更是不計其數(shù)。禿發(fā)傉檀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他不聽部下勸告,在劉勃勃撤退時領兵緊追不舍。劉勃勃用戰(zhàn)車堵了退路,率軍迎擊禿發(fā)傉檀。禿發(fā)傉檀不想著如何迎戰(zhàn),倒知道找個神箭手去射劉勃勃,然而這箭只射中他的左臂,而沒能射掉他的斗志。夏軍大獲全勝,一口氣追擊八十余里,又殺傷了數(shù)萬南涼士卒。劉勃勃對自己的戰(zhàn)利品很欣賞,下令把死尸堆積成一座高臺,取名叫做“骷髏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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