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像一場會黨組織的騾馬大會,熱熱鬧鬧,忽起忽滅,平白連累了不少參與者。
1906年的萍瀏醴起義,如果按規(guī)模,要算是辛亥前革命黨所有起義中,參加人數(shù)最多的一次,前后差不多有三萬人之眾。但是,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起義,也是歷次起義中最難有成效的,沒有消滅什么清軍不說,連一個小縣城都沒有拿下。整個過程,像一場會黨組織的騾馬大會,熱熱鬧鬧,忽起忽滅,平白連累了不少參與者。革命黨的歷次起義,策動會黨參與占了多半,但每次起義,組織領(lǐng)導(dǎo)者都是革命黨,革命黨出錢,出槍械,拉會黨進來,略似雇人造反。但萍瀏醴起義不同,組織者領(lǐng)導(dǎo)者都是會黨,革命黨人充其量做個參謀。
其實在這場起義之前,1904年黃興為首的湖南革命黨人,也策動過一場比較典型的革命黨起義,跟孫中山歷次起義的路數(shù)相似,也是先籌錢買槍發(fā)餉,后動員會黨。湖南哥老會的龍頭大爺馬福益,硬是被革命黨人忽悠住了,明白了自己的幫會,原是要反清復(fù)明的。為此,黃興的華興會中稍有家資者,包括黃興、劉揆一、楊守仁、龍璋、柳大任、彭淵恂等均破家相助,也真籌了不少錢,買了幾百支槍械,還委任馬福益做了少將。但是,會黨一摻和進來,就有麻煩,即使是起義造反砍頭的事兒,讓會黨中人保守秘密,也是件困難的事,三杯酒下肚,別人一激,在大街上就把機密吐出來了。而革命黨這邊,大剌剌的革命家也是有的,據(jù)湖南革命老人鄒永成的回憶,當時在江西的革命黨機關(guān),就是因為后來參加過武昌起義的曹亞伯,每天拿著“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及《猛回頭》到街頭散發(fā),結(jié)果也被清政府破獲??傊?,這場耗干了黃興他們心力和財產(chǎn)的起義,未及發(fā)動,就被剿滅了,白搭進了湖南哥老會的龍頭大爺馬福益的性命,黨人也死的死,逃的逃。
萍瀏醴起義,雖說在后來的國民黨敘事里,也是革命黨人劉道一、蔡紹南等人奉命策動的。但黃興遠在東京,其實鞭長莫及,孫中山甚至連知道都不知道。起義過程中,劉道一等人也沒有跟遠在東京的同盟會總部取得聯(lián)系。最關(guān)鍵的是,這場如此規(guī)模的起義,既沒有外來資金資助,也沒有洋槍洋炮的采購。起義的當家人,都是會黨老大。起義前期,龔春臺和魏宗銓組織洪江會,說是起義準備其實有些牽強,倒更像是會黨的整合。萍瀏醴一帶,由于萍鄉(xiāng)煤礦的大規(guī)模開采,逸出土地的流民增加,是會黨的天然土壤,但是,此地的會黨,卻流派紛紜,各不相能。把眾多小流派整合成一個大幫會,自是會黨干家的野心。只是,在這個整合過程中,會黨的野心沾濡了革命黨的野心,整合固然更加方便,但危險性也增大了。
原本,包括蔡紹南和劉道一等革命黨人在內(nèi)的洪江會頭目們,對于起義是抱著慎重態(tài)度的,基本上主張緩行。但是,某些受到革命野心激勵的會黨干將,對造反賭命,有時往往會特別熱心,如脫韁之野馬,躁動異常。所謂的統(tǒng)一部署,統(tǒng)一行動,或者說紀律,對他們來說,都是天方夜譚。敢賭命,敢盲動,也敢拖著別人一起冒險。稍后徐錫麟和秋瑾們發(fā)動的起義,也是受累于會黨的盲動,不得不提前倉促發(fā)動。此番萍瀏醴起義也是如此,只是人家徐錫麟他們是真的要起義,而洪江會是不是真的要起義,還是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