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很不錯!”她尖叫著,“很不錯!我失去了我愛的男人,還有名譽;我徹底完蛋了,要把自己埋在鄉(xiāng)下直到所有人都忘記我,還很不錯嗎?我的親生父親不再支持我,親生母親賭咒要我死掉的時候,很不錯嗎?你瘋了嗎,傻了嗎?你是瘋了嗎?還是只是啞了、瞎了、蠢到骨頭里面了?”
他握著她的手腕。她伸出指甲再次摑向他的臉,我跑上前去把她向后拉,以免她用高跟鞋跺他的腳。我們?nèi)齻€扭作一團,像群毆的醉漢,我被擠在床尾,她在同我和喬治搏斗,但我緊緊抱著她的腰,把她從喬治面前拉開,而喬治又攥住她的手防止被臉部被襲。我們仿佛對抗著某種比安妮更邪惡的東西,某種控制著她、控制著我們波琳家的惡魔—野心,是這個魔鬼將我們帶進這個小房間,是它將我的姐姐變得喪心病狂,讓我們卷入這樣兇蠻的戰(zhàn)役
“鎮(zhèn)靜,看在上帝的份上?!眴讨我幻鏇_她吼,一面拼命擋住她的指甲。
“鎮(zhèn)靜!”她厲聲尖叫著,“我怎么鎮(zhèn)靜得了?”
“因為你輸了,”喬治干脆地說,“現(xiàn)在再爭什么也沒用了,安妮。你輸了?!?/p>
一瞬間她怔怔地僵住了,但我們出于謹慎都不敢放開她。她瞪著他的臉,仿佛已經(jīng)精神錯亂了,然后她突然揚起頭,爆發(fā)出粗野狂躁的大笑。
“鎮(zhèn)靜!”她情緒失控地喊著,“我的上帝!我會安靜地死掉。他們會把我丟在希佛直到我安靜地死掉。我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他了?!?/p>
她發(fā)出心碎欲絕的哀號,戰(zhàn)斗結(jié)束了,她頹然倒下。喬治松開她的手腕,把她摟過去。她環(huán)抱著他的脖子,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她劇烈啜泣著,泣不成聲,我都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后來我聽出來了,我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在說:“天啊,我愛他,我愛他,他是我唯一的愛人,唯一的愛人。”一遍,又一遍。
他們說到做到。當天安妮的衣服就被打了包,馬也上了鞍,喬治被派去護送她回希佛。沒有人告知亨利·珀西勛爵她的離去。他寄了一封信,但被我無孔不入的母親拆開了,平靜地讀了,扔到火里燒了。
“他說了什么?”我輕聲問。
“斬不斷的情絲?!蹦赣H帶著嫌惡說。
“不告訴他她走了的事好嗎?”
母親聳聳肩,“他很快就知道了。今天早上他父親正要見他。”
我點點頭。正午時來了第二封信,安妮的名字用顫抖的筆跡潦草地寫在信封上,還有一點污漬,大概是滴眼淚。母親又鐵著臉打開它,然后像上一封那樣處理掉了。
“亨利閣下?”我問。
她點點頭。
我從壁爐旁起身坐到窗邊椅上。“我要出去走走?!蔽艺f。
她轉(zhuǎn)過頭來?!澳憔驮谶@里待著?!彼龂绤柕卣f。
馴順和遵從她的舊習(xí)對我有強大的制約力。“好的,我的母親大人。但只去花園也不可以嗎?”
“不行,”她干脆地說,“你父親和舅舅命令你待在室內(nèi),直到諾森伯蘭家處理完亨利·珀西的事?!?/p>
“我只是去花園,又不至于插手這件事?!蔽覡庌q道。
“你會去給他送信的。”
“我才不會!”我大聲說,“你們?nèi)夹闹敲饕患?,那就是我向來、向來都按你們說的去說。你在我12歲時就安排了婚事,夫人。僅僅兩年后,在我14歲時你就中止了它。我15歲生日沒到就上了國王的床。毫無疑問你們都看到了,我一直在按照這個家族的要求做事。既然我都無法為自己爭取自由,更不要說為姐姐爭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