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露出豺狼般的笑容?!拔覀儊砹⒁粋€新的法則,”他說,“一個新的世界。人們在說教皇的權威將終結,而法國和西班牙的版圖將重構。一切都在改變,我們就在這,恰在這變革的最前端?!?/p>
“如果我拒絕呢?”我聲音稀薄地問。
他露出極度嘲諷的微笑,那眼神冰冷地像濕透的木炭?!澳悴粫?,”他干脆地說,“世界還沒變那么多呢。男人依然是主宰?!?/p>
1526年 春
安妮終于獲準回到宮中,由于我逐漸行動不便,她便接替我擔任王后的女侍從。這次懷孕很辛苦,產婆們發(fā)誓這是因為我懷了個大胖小子,他把我的精力都耗盡了。我著實能體會到他的重量,在格林威治散步時,我總是很想回到床上。
等我躺到了床上,胎兒的重量壓迫我的后背,會讓我的腿和腳趾抽筋,我時常在夜里突然驚叫起來,于是安妮東倒西歪地爬起來,摸索到床尾,幫我按摩抽筋的腳趾。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睡吧,”她生氣地說,“你干嗎一直翻來覆去的?”
“因為我不舒服,”我反駁說,“要是你不那么關心自己,多關心我一點,你該幫我多弄個枕頭放在背后,再弄點喝的,而不是讓我像個肥肉墊子似的攤在這兒。”
她聽了吃吃一笑,從黑暗中坐起來,轉頭看著我。屋內映著爐火的微光。
“你是真不舒服,還是在沒事找事?!?/p>
“真不舒服,”我說,“不騙你,安妮,我身上的每塊骨頭都痛?!?/p>
她嘆了口氣爬下床,把蠟燭伸進熾熱的爐火中點燃。她把蠟燭端近我的臉好看個清楚。
“你蒼白得像個小妖怪[原文為boggart,搗蛋鬼,蘇格蘭民間傳說中的小精靈,傳說家中的各種怪現(xiàn)象都是這種小鬼在作祟。],”她樂呵呵地說,“你的樣子老得可以當我媽了。”
“我現(xiàn)在很疼。”我一字一句地說。
“要點熱的麥芽酒嗎?”
“要,多謝。”
“再加個枕頭?”
“要,多謝?!?/p>
“再小解一次嗎?”
“要,多謝。安妮,你要是懷孕一次就知道這是什么感覺了,我發(fā)誓這絕不是個小麻煩。”
“我看出來了,”她說,“光看看你,我都知道你的感覺就像九十歲的老太婆了。這樣下去天知道我們怎么留得住國王。”
“我不用做任何事,”我煩躁地說,“這些天他只看我的肚子了?!?/p>
安妮把撥火棍插進火堆,把麥芽酒和兩個酒杯放在爐邊?!八€和你逍遙快活嗎?”她頗有興趣地問,“你晚飯后去他房間的時候?!?/p>
“上個月一次也沒有,”我說,“產婆說我不能做。”
“對國王情婦來說這建議真夠好的,”安妮忿忿地咕噥著,俯身到爐前,“也不知是誰買通她這么說的?你也是傻的,還聽信了,”她從火堆里抽出滾燙的撥火棍,插進酒罐,酒水嘶嘶地沸騰起來?!澳阍趺春蛧跽f的?”
“孩子是最重要的。”
安妮搖搖頭,把麥芽酒倒進杯子。“我們才是最重要的,”她提醒我,“女人靠生孩子是留不住男人的。我們要做兩手準備,瑪麗。不能因為給他生了孩子就可以不再取悅他了?!?/p>
“我不可能什么都做到。”我苦悶地說。她把杯子遞過來,我呷了一口?!鞍材荩椅ㄒ徽嬲胱龅木褪庆o靜地待著,讓孩子在我體內茁壯成長。從四歲起我就從一個宮廷換到另一個宮廷。我厭倦了舞會,厭倦了筵席,厭倦了觀看格斗,厭倦了參加假面舞會和假裝吃驚地發(fā)現(xiàn)那個酷似喬裝的國王其實真是喬裝的國王。要是可以的話,我真想明天就回希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