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嘆如一江春水:李煜
南唐,在綿遠悠長的中國歷史上實在算不得什么。既沒有秦、隋短命卻亂世統(tǒng)一的功績,也沒有漢唐盛世的繁華命。一段"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的閃存,實在是千年歲月中的曇花一現(xiàn)。
可是,區(qū)區(qū)幾十年的光陰,她卻為中國文學史貢獻了三顆明珠:李璟、李煜、馮延巳。他們秀美精致的詞風,已經(jīng)有了宋詞的影子。而在這三顆明珠中,最為璀璨的當屬后主李煜了。
嚴格意義上講,李煜應該算做南唐人??伤拇_曾經(jīng)在宋朝生活過,承蒙皇恩浩蕩,被做了幾年宋朝的"侯爺"。所以后人每每提及宋詞,必會從他開始說起。"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皆枉然",好像說宋詞不談李煜,也似乎有些不合"學術規(guī)范"。后主在天有靈,不知是否愿意依然和宋朝糾結在一起。
"違命侯"這三個字到底是殊榮還是羞辱呢?
有人說,"好死不如賴活",然而這個尷尬得有些卑賤的官職,好像并沒有為李煜帶來生的尊嚴。倒是人間的悲歡離合、春秋苦度,深深地扎疼了他的心: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花開花謝,時光匆匆,人世間最無常的就是自然的更迭,恰如晨起的寒雨晚來的冷風。在苦雨凄風的歲月中,不禁想到了分別時的場景。人生的哀痛莫過于"生離死別",嬌妻的淚水點點滴落,可惜連這樣傷感的時光都不知幾時還能再有?人生的遺憾猶如東流之水長綿不休。
這首《相見歡》,初讀字字寫景,細品卻句句言情;正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歲月匆匆,不僅有紅花凋落,也有國破山河碎的悲涼。"朝來寒雨晚來風"簡簡單單的七個字,既寫出了晨昏的景致,也寫出了處境的凄苦。李煜被軟禁期間,雖然名為侯,實則與外界幾乎隔絕,恐怕除了自然的風雨,真的再也沒有什么來客了。
終于,有一天舊臣徐鉉來探望。
李煜拉著徐鉉的手悲切地哭了起來,感慨當初聽信讒言錯殺忠臣,撫今追昔,悔恨難平。不料,徐鉉是宋太宗派來的"眼線"。貳臣終究是貳臣,被宋太宗一逼問,嚇得什么都說了,當然吞吞吐吐透露出的還有李煜對近況的哭訴。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雖然李煜已經(jīng)"虎落平陽",但是他還懷念自己稱王稱霸的生活,這是宋太宗所無法忍受的。
很快,李煜四十二歲的生日到了。這個浪漫的皇帝恰恰生于中國最為浪漫的七夕。
明月當空,故國不堪回首。后主的文人情思在這夜色和月色中被深深地喚起,"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推杯換盞之際,竟然忘了寄人籬下需低頭的道理,酒入愁腸,一時興起,國仇家恨噴薄而出。
一首虞美人,成就了李煜個人詞史上的輝煌,也葬送了他寶貴的生命。
宋太宗被"小樓昨夜又東風"激怒,賜下毒酒一杯。相傳毒酒為中藥馬錢子,服后全身抽搐,頭腳蜷縮,狀極痛苦。李煜死后被追為吳王,愛妻小周后悲痛欲絕,不久也隨之而死。美人香銷玉殞隨愛仙逝;空留一段《虞美人》孤獨遺世千古傳唱。
李煜死后,人們演繹出不同的版本。
有人說是因為宋太宗自以為也會寫兩句"歪詩",但無論如何也寫不過李煜,一生氣把他毒死了,有點"文人相輕"的意思。也有的人說,宋太宗看上了他漂亮的媳婦小周后,花轎抬走,旬日才返;后來嫌李煜礙事,索性就宰了他,以絕小周后的情思。
無論如何,李煜被毒死了,追隨著先他而亡的國家,一并煙消云散了。留下綿綿的詞風和冤死的孤魂。
李煜是一個典型被歷史"玩弄"的人。本來無心當皇帝,身為中主(李璟)六子,帝位無論如何也輪他不著。結果歷史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他的叔叔哥哥們,一個個嘎嘣嘣全都死光了,偌大的場子就剩下他獨自來撐。
李煜不是寶玉,開心的時候可以躲在暖紗櫥里吃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