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社會科學院到“貫徹不力”的北京市
蘇峰(以下簡稱蘇):從社科院調(diào)您來北京市是胡耀邦跟您說的?
劉導生(以下簡稱劉):時間是1978年12月。當時胡耀邦同志是中組部部長。那時候十一屆三中全會剛閉幕,沒過多久我就從中國社會科學院調(diào)到了北京市。因為這里差一個宣傳部長,耀邦同志找我談,他也沒告訴我應該怎么樣,我能懂得他的意思。當時正在批判“兩個凡是”,北京市貫徹不力,也可能是沒貫徹,或頂著不貫徹。那時候林乎加是北京市的一把手,當時他的困難在于他的上面是華國鋒主席,華國鋒是提倡和堅持“兩個凡是”的,說“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擁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p>
“兩個凡是”的提出是1977年2月7日,兩報一刊(《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紅旗雜志》)發(fā)表題為《學好文件抓住綱》的社論,公開提出“兩個凡是”。1978年5月10日,中央黨校的《理論動態(tài)》發(fā)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第二天,《光明日報》、《人民日報》都轉載,引發(fā)了一場大討論。文章出來后一度受到打壓,1978年的7、8、9、10月,大多數(shù)地方,包括軍隊,都參與了真理標準討論。
?-過一段時間的討論,到了1978年底,特別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了,當時全國都開始在批判“兩個凡是”了。其實我們大概都知道批判“兩個凡是”是鄧小平同志的意思,華國鋒的調(diào)子和鄧小平不一樣,中央有兩個聲音了??墒形谝粫浟趾跫邮侨A國鋒任命的,林乎加不得不聽華國鋒的,我想這就是林乎加的為難之處了。[1]
一些人思想沒轉過來
蘇:當時北京市的情況怎么樣?
劉:我到北京市的情況是怎么樣的呢?“文化大革命”時期,市委有個寫作班子設在香山紅光寺,發(fā)表的文章就署名“洪廣思”。“四人幫”倒臺到我來北京市委之間的兩年多,都沒有人清查這個寫作班子。這些干部一時不會認為自己以前那一套錯了,只認為自己現(xiàn)在倒霉了,思想上沒有扭轉過來。
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對長期統(tǒng)治我黨的“左”傾路線是一次清算,對當時仍舊受著“左”的思想,特別是受林彪、“四人幫”毒害束縛的黨的某些領導干部,應該是一副清醒劑。然而,對某些同志來說,事實并沒有那么簡單。這些人同樣存在于北京市委各級機關。
當時思想和社會都很混亂,在抓業(yè)務工作的同時,我認為應該先抓干部的思想工作,干部思想工作抓好了,工作才好推動。我到北京市后,一些在職的工作人員由于沒有思想準備,采取不合作態(tài)度,副部長和辦公室主任也先后走了,我想勉強留,也不是個辦法。只好對他們說:“愿留的,我歡?-;?-實在愿走,我只好歡送?!碑敃r人民大學的校長是宣傳部副部長,他后來也走了,可能是調(diào)去中央什么單位了。
在抓干部工作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推動真理標準討論的宣傳工作遇到了更大的阻力。
蘇:來自上面?
劉:其實上下都有,主要是一些人思想沒轉過來。1979年3月,全國開始學習和貫徹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我認為首先應抓好各級領導干部的學習,而當時的情況是僅僅一般號召不行,必須對各級干部進行輪訓。同時還應動員輿論界進行廣泛的宣傳,形成真理標準討論的熱潮,以沖破“左”的思想束縛,提高廣大干部群眾的覺悟。
市委宣傳部準備召集各大學和研究單位約五六十人的座談會,我向市委一把手匯報,請他批準。第二天他答復說:“昨晚我打電話給上海市委的第一書記了,他說:‘上海宣傳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已?-把群眾的思想搞亂了,他們不得不讓上海市的宣傳部長出面干涉,不準宣傳?!币虼?,他也不同意我召集這次座談會。
當時我感到無法理解: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的精神不能宣傳,宣傳了就要搞亂群眾的思想?究竟是哪些群眾、多少群眾,仍然堅持林彪、“四人幫”的“一句頂一萬句,句句是真理”不放?實在令人懷疑。我只好頂撞了他,我說:“如有問題,我負全責?!蔽冶阌?月5日至9日召集了北京各高等學校從事理論工作的同志,市委各部、委、辦負責同志,市委各宣傳單位主管理論工作的同志共五六十人的座談會?,F(xiàn)在想來,當時黨中央主席是華國鋒,正是由于他的“兩個凡是”思想,北京市委一把手不敢動,這可能也是他顧慮的?-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