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好，大家都在等你呢。”劉廣財和黎秋握了下手就退到一邊，笑呵呵地看著他。

黎秋和大家一一握手，每個人都招呼說：“老領(lǐng)導(dǎo)好！”黎秋回禮說：“同好！”

入得廳中，劉廣財引著黎秋坐了上位，大家圍繞著黎秋依序坐下。

何宏在黎秋當書記的時候是副縣長，座中數(shù)他資格最老。他說：“黎主任，這次回來可不能像以前那樣只待幾個小時就走，給個面子讓大家都輪流做一回東。”

黎秋微笑著點了點頭，說：“好，這次回來不走了。告訴大家一件事，我已經(jīng)正式退休了?！?/p>

楊濤吃了一驚，問道：“老領(lǐng)導(dǎo)，不會吧？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大家都為這消息感到吃驚。“是啊，太突然了?！焙Ｕf。

劉廣財嗓門大，嚷道：“大哥，我們正張羅著給你過六十大壽呢！”

黎秋掃視了一下四周，看到這些昔日的下屬對自己是忠心耿耿，眼圈便有些紅了，裝作很平靜地說：“今天下午剛談的話。這樣也好，我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崩枨锵肴瞬环峡刹恍校褪亲约荷眢w條件允許再干個十年二十年，可組織上不同意。組織上可以允許八十多歲的老人娶二十多歲的女人，就是不允許你“超期服役”，目的是讓你把位子讓出來。

朱全寶勸慰說：“老領(lǐng)導(dǎo)，您干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也應(yīng)該安享晚年了。許多人一心撲在工作上，獻了青春又獻身，到頭也沒落什么好?！?/p>

大家“是啊是啊”地附和。

突然黎秋發(fā)現(xiàn)這些下屬中少了一個人，沒來的是人大副主任段春，便問楊濤道：“小濤，段春人呢？你沒通知他？”

紀委書記黃飚連忙答道：“老領(lǐng)導(dǎo)，段春進去了，今天上午的事，還沒來得及告訴您。” 室內(nèi)頓時靜默起來，大家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

楊濤又是一驚，問道：“老黃，你這消息可靠不？”

黃飚回答說：“楊縣長，在這種事上我哪敢開玩笑。這件事情千真萬確，今天上午省紀委的同志來到縣委，讓玉順同志通知段春到縣委來，從縣委直接帶走了。我通過省紀委的關(guān)系想打聽一下，那邊的人說這事是專案組辦的，他也不知道?！?/p>

楊濤一早就帶著常樂樂到南江去了，對此事自然一無所知。這兩件事給他打擊不小，尤其是段春的事，說進去就進去了，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他當人大副主任前是分管城建的副縣長，恐怕又是在工程上留下了“后遺癥”。這年頭，大樓豎起來干部倒下去的事很常見，好在那時自己是副書記，與自己沒有多大瓜葛。一番思忖之后，他佩服起干爸黎秋來，這么多年來，舉報信都能用汽車拖了，上面也查過十多次，可誰又能傷著他一根毫毛？現(xiàn)在他退休了，基本上算是“安全著陸”了，跟段春比起來，這實在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這時菜上來了，劉廣財又拿出珍藏十多年的茅臺酒，讓服務(wù)員給每個人面前的杯子倒?jié)M酒。

楊濤看到大家還在談?wù)摱未?，便端起酒杯提議說：“大家靜一靜，段春是我們的兄弟，相信他會熬過這一關(guān)，我們也要盡全力營救?，F(xiàn)在不談他了，今天是老領(lǐng)導(dǎo)榮退之日，這是一件大喜事。為什么這么說呢？有一句話叫伴君如伴虎，古時一些大臣們早上上朝晚上能平安回來就彈冠相慶，你想我們這些在官場上混的，風(fēng)口浪尖幾十年，能平平安安退休是不容易的。我提議為老領(lǐng)導(dǎo)光榮退休干一杯！”

楊濤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認同。黃飚說：“對，現(xiàn)在能平安退休就表明了事業(yè)的成功、人生的完美，這一杯必須干了。”

大家干了第一杯，服務(wù)員又斟了第二杯。

何宏接著說：“老領(lǐng)導(dǎo)，你現(xiàn)在進入了人生的‘保險箱’，可以高枕無憂了?！?/p>

朱全寶說：“何主席，你不也是提前著陸了？人大政協(xié)是個緩沖地帶，像老領(lǐng)導(dǎo)這樣過渡一下最好不過?！?/p>

黎秋見大家說得有道理，便端起酒杯說：“這么多年來全靠大家支持幫忙，現(xiàn)在我回敬大家一杯以示感謝！”  劉廣財剛才聽大家談?wù)摱未哼M去了也驚得一身冷汗，為他感到惋惜，辛辛苦苦大半輩子白忙活了，不僅什么都沒有而且還有牢獄之災(zāi)。他知道黎秋這么多年來位高權(quán)重，難免在這上面“干凈”不了，現(xiàn)在能“平安著陸”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高興地說：“大哥，這一桌上只有我不是官，我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都能像大哥一樣平平安安！”

何宏說：“你雖不是官，可你是南江市政協(xié)常委、省政協(xié)委員，而且算得上是濱江最大的紅頂商人。你有今天，最應(yīng)該感謝的還是大哥，你應(yīng)該先敬大哥一杯。”

大家都說“對，敬大哥”。劉廣財見大家這樣說，就和黎秋碰杯干了。

常樂樂也在座，她就坐在黎秋和楊濤之間。她將滿桌上人的話聽得真真切切，心想這當官什么時候成了這樣一個“危險的行當”？看他們慶賀的情景，讓人覺得不像是退休，倒像是剛剛從炮火紛飛的戰(zhàn)場上撤下來。

當晚，這些人中除了常樂樂喝的是牛奶外，其余人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

2

東華路是南江市的一條主干道，車水馬龍。晚上，這條路像極了一條流光溢彩的火龍。

南岸區(qū)人武部招待所就位于這條路西側(cè)的一條胡同里，隱藏在巨大的梧桐行道樹后面。這個招待所原來是一幢二層的辦公樓，后來因武裝部搬遷，將辦公樓對外承包。后來承包人將辦公樓改造成了現(xiàn)在的招待所，雖說對外開放，畢竟年代久遠，顯得十分的陳舊，與現(xiàn)在帶星級的賓館不可同日而語，因而來住宿的客人不是很多。

二樓總共只有六個房間，在樓梯口處有一道鐵柵門，顯得這里與其他的賓館不同。此刻，最里面的一個房間里燈火通明，兩個人正對著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說著話。這個矮胖的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被紀委帶走的段春，而兩個談話的人一個是省紀委檢查一室副主任龍劍，另一個是南江市紀委糾風(fēng)辦主任陶炎。龍劍戴著一副眼鏡，書生氣十足，而陶炎五大三粗，像個東北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