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著陸(9)

著陸 作者:吳問銀


黎秋說:“你就待在車內(nèi),我一個人上去,能看到就看到,看不到我就撤回來,不能打草驚蛇,到時將他轉(zhuǎn)移個地方又不好辦了?!?/p>

劉廣財說:“段春是我的好哥們兒,我也想去看看他?!?/p>

黎秋搖搖頭說:“我也不一定能看得到他,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此刻紀委的人一定對他嚴防死守,陌生人根本進不了病房。”

劉廣財面露遺憾之色,忽然他想到了個主意,對黎秋說:“大哥,我們能不能借此反攻倒算,說紀委搞刑訊逼供,段春是被冤枉的,他受不了折磨憤而自殺,讓媒體的朋友來曝光一下?”

黎秋阻止說:“糊涂,紀委會怕幾個小記者?阜陽白宮事件全國媒體齊聲吶喊也不能憾動他半毫,再說段春就沒事嗎?他果真是被冤枉的?現(xiàn)在哪個官員都經(jīng)不住查,一查屁股下面都有屎,只是沒有挪窩,臭氣還在屁股下面捂著。紀委現(xiàn)在騎虎難下,他們不想公布這件事情,如果我們捅出去,他們就會說段春是畏罪自殺,現(xiàn)在話語權在他們那邊,我們說什么也沒用。你在下面等著,我去去就來,如果天亮之前我還沒回來,你就直接走,走得越遠越好?!?/p>

劉廣財說:“大哥,你這話太讓小弟傷感了,既然這么危險,那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要去,咱們兄弟倆一道去,你不是常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就讓我和你一道去吧。”

黎秋拍了拍劉廣財?shù)募绨?,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要相信大哥,十多年了我能有什么事,即便有個什么事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聽大哥的話,在這兒等我?!?/p>

黎秋戴上禮帽和眼鏡,顯得文質(zhì)彬彬,頗像個醫(yī)學院的教授。他大踏步走進門廳,左拐進入電梯,直接來到外科病房區(qū)。

在護士值班室,黎秋禮貌地對護士說:“我來看一個親戚,忘記在幾號病房了,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

那護士瞌睡連連,見問話的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頭兒,就順手將病房登記冊扔過來,說:“你自己慢慢查吧。” 黎秋連忙道謝,然后他打開登記冊,從昨晚十點鐘開始查起,沒有發(fā)現(xiàn)段春的名字。他感到奇怪,昨晚到現(xiàn)在只入住了四個病人,兩個車禍、一個癌癥、一個打架外傷,這四個人中只有一個叫沈萬三的車禍病人住進了特護病房。沈萬三?這名字好熟悉,這不是江蘇周莊那個大富翁的名字嗎?據(jù)說南京城墻還是他捐資修建的呢,難道這是個化名……他就是段春?

黎秋大腦中靈光一閃,肯定是的,紀委肯定怕段春的同伙或家人四處找他,就用了個化名。另外,黎秋知道醫(yī)院一般都有這種高級病房,供大領導或者老革命生病時住院,費用很高昂,但能住這里的人都是公費治療。他有一次生病也被安排在這種特護病房住過一段時間,里面有單獨的衛(wèi)生間,二十四小時有醫(yī)生護士服務。既然這種特護病房是高級干部住的,那么一般的車禍病人能住得了嗎?現(xiàn)在每個大醫(yī)院病房都緊缺,能按時有病房住就算不錯了,許多病人沒有辦法只能住在過道上排隊,一有空缺就及時補充進去,而那些普通病房里至少都住著四五個病人。

黎秋將登記冊交還給護士,然后離開了病房區(qū),他想既然紀委用化名“保護”段春,說明病房里一定有他們的人,自己貿(mào)然闖入只會生疑。去問醫(yī)生呢?更不妥,說不定醫(yī)生也在他們掌控之下了。自己一出現(xiàn),醫(yī)生就會向他們報告。

黎秋邊走邊思考,等他下樓來到劉廣財?shù)能囎忧皶r,他突然想出了一個好主意。此時,天已大亮了,劉廣財見他過來,忙問:“見到了么?”

黎秋搖搖頭,他對劉廣財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要再上去一趟?!?/p>

“大哥,你不是才下來么,怎么又要上去一趟?”

“等會兒我再對你說?!崩枨镆宦沸∨苤鴽_進大廳,乘電梯來到七層的特護病房。

南江醫(yī)院共有特護病房三個,黎秋記得剛才查到沈萬三的登記號是003號,而他前幾天還來過這個病房,是看南江市委一位退休的老書記魏國勝,魏老書記是他官場上的伯樂,黎秋自然把他當做父輩一樣尊重。上個星期,魏老書記支氣管炎犯了,就住在003號病房,黎秋來看他并說接他出院,當時他向醫(yī)生詢問了出院的日期,就是昨天上午。自己這幾天又是退休談話,又是為段春的事焦慮不安,就把這事搞忘記了。黎秋直奔003病房,推開門大聲說:“魏老書記,我來接您出院?!?/p>

兩個紀檢干部和一個護士都被這位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嚇了一跳,一個紀檢干部上前攔住黎秋說:“你是干什么的?”

黎秋根本不當他們存在,目不斜視地盯著病床上的段春,只見他臉上蒙著紗布,像睡熟了一樣。黎秋的聲音像一聲驚雷,段春腦袋“嗡”的一聲清醒了,這聲音對他來說太熟悉不過了,他掙扎著說:“水,水,我要喝水。”

黎秋看著眼前的情景,對那位迎過來的紀檢干部說:“我是來接魏老書記出院的,難道我走錯了病房?這是幾號病房?”

那位護士一邊給段春的杯子倒水,一邊說:“你沒有走錯,這是3號病房,魏老書記在這里住過,不過,你來晚了,他昨天上午出院了?!?/p>

黎秋埋怨地說:“說好我來接他出院的,怎么提前走了?唉,提前出院也不說一聲,害我一大早跑來,那對不起,我打擾了。”

黎秋走后,那位紀檢干部不放心,問護士道:“這個人你認識?是不是來過這里?”

護士邊給段春喂水邊說:“我不認識,但看上去面熟,好像是市里的一位領導,他來看過魏老書記一次。”

這時,久不開口說話的段春罵道:“你這個護士是怎么護理的,你想燙死我呀?”

保溫瓶經(jīng)過一夜的時間溫度已降下來了,水溫只有三四十度,護士疑惑地說:“這水根本不燙呀?”

段春故意喉嚨一使勁,喂到嘴里的水從嘴角溢了出來,流向脖頸和耳后。他說:“我說急了,不是燙,而是漫了,把我的枕頭都弄濕了?!?/p>

護士手忙腳亂地幫他擦拭,然后對他說:“我去幫你換一個枕頭?!?/p>

那位問話的紀檢干部被段春一鬧,本來還想問幾句,見護士忙個不停也就打消了念頭。

段春的目的達到了,他不想那位紀檢干部和護士議論這位領導,生怕護士說漏了嘴被他們抓住蛛絲馬跡,然后刨根問底,這樣對黎秋不利?,F(xiàn)在黎秋這么快就來了,說明自己這樣做是值得的,此刻他面上雖無任何表情,但內(nèi)心里歡喜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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